第十二章 走失

“这里的花头开得也忒小气了，不如蔷薇好看。”罗子蕴无意识地自言自语道。

　　一面说着，罗子蕴还是忍不住往摆在地上那些花看，发现有很多花都长得跟蔷薇很像，仔细看又不同，有的是花瓣形状不一样，有的是叶子不一样。那天娘把那几朵硕大的蔷薇放进父亲书房后，她天天都会故意经过去看一眼，不过她一直没问过那花叫什么，只觉得又大又好看。不过两周那花便彻彻底底枯萎了，一团枯黄，蔫蔫地低着头靠在花瓶边，罗子蕴很快失去了兴趣，没再往那看一眼。

　　这么自个走着神，罗子蕴脚步放慢了，一直没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队伍。这时有个摆摊的老姑娘提醒了她：“姑娘，可是与朋友走失了？”

　　其实罗子蕴一开始并不知道他叫的是自己，不过这声把她从深思中拉了出来，她这才发现自己是独身一人，登时就蒙了，这偌大的杭州城，她谁也不认识，走丢了要找谁去？

　　不过这些不过是心里想的，她面上还是装得极为镇定，一言不发地往前走，想着若是走得快些或许能赶上，可是越往前走，路的分叉越多，眼前的景象也是全是千篇一律的矮棚和鲜花，捧着花羞涩地笑的少女，站在花架前掏着铜钱的男子······罗子蕴走了整整一刻钟，发现这花市的路简直就是照着一个模子长的。她走得脸热，手心脚心都是汗，心情也开始急躁。她觉得这样不行，便停下来，好让自己好好想想还有哪些岔口没有走过。

　　“姑娘，一个人？要人陪吗？”有人在斜后方低声跟她讲话，语气腔调间尽是调戏之意，罗子蕴余光瞟了他一眼，烦得不行，本来就正急在头上，忽然有人这么肉麻地跟她说一句话，胸口登时就窜上一股火，她牙一咬，手上攒好了力，便要一掌打过去。

　　“罗姑娘，可算找到你了。”纪沛川的声音柔和而清冽，“罗公子找你找得甚是辛苦。”

　　罗子蕴当即就忍住停了手，纪沛川走在人群里本就夺目，他这么一开口，许多少女便都看着他往他这走，纪沛川手里两枝开满了桃花的桃枝，真是风度翩翩。罗子蕴觉得这一掌打下去怕是要成为杭州城的风云人物，被这么多人看着，她有些不好下手了。

　　直到纪沛川走到罗子蕴边上，罗子蕴都没有讲话，她其实满肚子的火气，没能教训那个风流子弟，罗子蕴已经快把牙咬碎了。

　　毕竟是第一次遭人调戏，罗子蕴的自尊受到莫大的屈辱。

　　纪沛川知道她忍着怒意，道：“令弟还等着罗姑娘，先去碰面吧。”

　　罗子蕴一言不发，眼睛盯着地面，往前走了两步，觉得还是气不过，即刻回身往后冲了两步，那人已经回身走了，罗子蕴上去就朝他的背踹了一脚，动作快地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包括纪沛川。

　　那人毫无防备地往前栽了一跟头，“嗷”一声，罗子蕴还不解气，见他又想爬起来，又朝着他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愤声道：“踢你简直是脏了脚！敢调戏本姑娘的人还没出生！你又是什么东西！”

　　这动静可不小，所有路过的人都停下并空出一个大空子。那人在地上挣扎好一下子，口齿不清地嚷嚷道：“不识好歹······你知道······我是谁吗······”正此时，就有两个奴仆打扮的人跑出来扶他，他就开始口齿不清地责怪那两个仆人。纪沛川这才赶得上跟罗子蕴说上一句话：“罗姑娘，若是消了气就快走吧。不必跟此等登徒子多言。”

　　罗子蕴确实消了不少气，她已经不管明天这件事会不会传遍杭州城，但是这事她要这能忍，她就不是罗子蕴。想罢直接转身走了人，那人还在原地刚站住脚，嘴里都是血，原是被磕掉了牙，他膝盖摔得生疼，跟不上他两人，只能原地大吼：“你哪家哪户的！报上名来！你看我回头不······”

　　罗子蕴没等他再说完，回头大迈两步又朝他胸口猛地蹬了一脚，快得纪沛川压根都没看见，这回他连着扶着他的两个仆人一起给栽倒了。罗子蕴也不多说废话，瞧他受挫的样子解气得不得了。

　　她再迈着大步子走到纪沛川边上，道：“走吧。”

　　两人向前走着。纪沛川道：“这毕竟是杭州，看他那穿着家境也不错······”

　　“若是担忧这些，我还教训他做什么。”罗子蕴道，“你这人怎么这般优柔寡断。”

　　纪沛川被她这么一说，顿时哑口无言，罗子蕴又道：“我本以为你是个端方君子，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空有其表罢了。”

　　“罗姑娘，纪某认为这不是优柔寡断，姑娘不要空凭一时之见便妄作判断。”纪沛川从不认为自己为人处世之中有优柔寡断之处，颇为不满，辩解道。

　　“你爱怎么说便怎么说，随你的便。”

　　罗子蕴哪里听得进辩解，随口敷衍了一句。

　　纪沛川声音沉静道：“罗姑娘，纪某方是好言相劝，罗姑娘若是觉得不入耳，便罢了。”

　　罗子蕴听这语气应是不高兴了，她看了一眼他，纪沛川仍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罗子蕴叹了口气道：“某些时候我真是捉摸不透你的个性，我听你刚刚那语气明明是不高兴了，可脸上还是一副不喜不怒的样子。何必呢，不高兴便不高兴，让人瞧见了又怎么样？”

　　纪沛川面无表情，不答。

　　罗子蕴心道：得，真生气了，不就是说他优柔寡断，这有什么的。被人欺负了就要还回去，这不是应该的吗？

　　两人都默不作声，一直走到花市尽头，是一片湖，湖边一排的长柳，到处是轻飘飘的柳絮，湖边有两个站着的人，罗子蕴一眼就认出了，左边那便是罗镜贤。

　　罗镜贤也看到了他，疾步走到她面前，皱着眉道：“你怎么不见了？有没有遇到危险？······你打人了？”

　　“哎······你怎么发现的？”罗子蕴惊奇地很，罗镜贤无奈道：“你脸上写着胜利呢。”

　　纪沛川却正在此时发现罗子蕴右肩后边有血渗出来，想起罗子蕴被砍的那一刀，心便触动了一下。

　　其实姐弟俩都清楚，不过没有明说罢了。他忽然有些羡慕罗子蕴，有一个这样千般包容她的弟弟，也羡慕罗镜贤，有一个这样明目张胆保护他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