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冲突
谢晓天从冰箱冷冻层拿出一块猪肉解冻，挑挑拣拣再选了一盒鸡翅。从保鲜层里拿出了西红柿，青菜，青椒等。在料理台上一一处理菜品。
手机响了。谢晓天擦干手，划开接听键，直接说道：“快点过来，已经在炒菜了。”
电话对面的是谢小天最好的朋友左一秋，大学四年校友，他摆了一年多的冷脸也没把人吓走。谢小天就是如此，非常慢热，很难信任一个人，但一旦交心了，必是刎颈至交。可又有多少人愿意花这么多的时间去走到一个人的心里，又不是准备娶回家当老婆，朋友而已。
两年半前，谢晓天生了一场重病，还是多亏了左一秋照顾。他很感激这个朋友，虽然他还不是不太擅长表达，可好几年日夜同处的朋友了，都懂。
鸡翅熟的比较慢，还没煮好，敲门声已经传来，谢小天转到客厅把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位穿着白色t恤，长得颇为圆润，戴着眼镜的圆脸寸头男生，正是左一秋。
谢小天在鞋柜里找出一双客用拖鞋丢到左一秋脚下。继续回厨房看着自己的鸡翅。
左一秋也不生分，跟着进了厨房随口打开冰箱，拿了一瓶水喝。顺道打量了冰箱一眼，诧异道：“昨天你一赶回来就面试，晚上又出差，今天早上又要上班，还有时间买这么多东西回来？”
谢小天脸带半分笑意，不说话。但左一秋跟他这么些年，还有啥不懂，这家伙就是在嘚瑟，俗称的秀恩爱发狗粮。
“哦，是你们家沈姐姐准备的呀！”他转念一想，“不对呀！沈姐姐不是还在拍戏吗？”
谢晓天并不是真的那么不爱说话，只是不愿意跟陌生人说太多。很多时候说的太多反而会受到伤害。但在朋友面前，他也很乐意分享自己的快乐。
“冰箱里的菜，水果，喝的，都是汐姐姐托经纪人帮忙准备的，房子打扫通风过，床品也有洗晒干净，我回来铺上就可以住了。”
虽说脸上只是半分笑，可谢小天那双眼睛，柔的仿佛湖光漾漾。谢小天相信，世上除了汐姐姐，没有人会连他睡得好不好都去关心，把这当做重要的事情，去拜托经纪人，明明她自己的事情从来不愿麻烦别人。
左一秋看他在发呆，又在思念遥远的彼方，为了避免晚餐糊掉，扒拉开谢小天，揭开锅盖把鸡翅给盛了出来。
吃完饭，左一秋颇有兴致的拉着小天参观房间。房子不大，约80来平的两居室户型，是沈汐刚买那半年的，简约风装修。尽头的左边，是谢小天的房间，一进去。半面墙的手办与画册。有的是很久以前的，他在谢小天的手机里有见过照片，有的是最近新出的。旁边的柜子里，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有许多谢晓天习惯用的东西。
左一秋感慨一句：“沈姐姐真是把你当儿子养。”他看着谢晓天冷下来的脸，赶紧改口：“当男朋友，当男朋友。你们三年前就约好。你毕业了就在一起，现在真把名分定了？”
“嗯！”顿了会又道：“我晚上给汐姐姐打电话。”汐姐姐那人是不会打着为你好的名义骗人的，既然答应了，那名份就是定了。
左一秋有些感慨，但没说出来，他们这样的关系，在世人耳中并不好听，但谢晓天并不在乎这些流言，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也知道自己不是那样的。
四年前，谢晓天刚进学校时，就凭借外貌，在校园网火了，随后成绩被扒，可谓是才貌双全，过了没多久，在校园网上，他的名字位列校草投票榜第一，并且是断层式第一。当时有一位女同学，与谢晓天是同乡，递了无数份情书，都被拒绝。随后，校园里传出了他的身世，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小时候与奶奶捡瓶子为生，现在被一个不出名的女演员包养。
之前，同学们是把他捧到天上做男神。现在，他仿佛是地理的泥尘，谁都能说上两句踩上两脚，踩完了还得可怜上他几句。可谢晓天一句也没有解释过。曾经的左一秋不理解，后来知道了，谢晓天是担心解释的过多，反而把沈姐姐扯出来。而且，他的人生虽然不太幸运，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他们只是通过别人的不幸。来映衬自己还是幸福的，将别人的不幸支撑自己的希望。
夜里九点，谢晓天猜想汐姐姐现在在做什么呢？拍夜戏吗？先拨个电话过去，汐姐姐一向习惯把手机调静音，避免影响拍戏，现在即使没接，晚上的时候也会看到再回过来的。可只是响了几秒就被接通了。
“这次怎么这么快？”谢晓天看着窗外的夜色。这个小区的地段做的还不错，不远的对面就是本市最大的公园。
“猜到你今天要打电话的！”
通过手机传过来的声音很温柔，谢晓天知道了，并不是猜到他今天要打电话，而是从他昨天回家的那一刻起就在等了。谢晓天觉得心脏有些收紧。
“昨天面试完之后可有意思了，遇到了公司老板硬是要蹭我的车，还临时出了一趟差。”
谢晓天看着对面的公园里有一座比较高的仿古建筑，顶上的灯一闪一闪的。他回想起昨天那个导演说的话，知道汐姐姐这几年来过的并不好。
他继续若无其事的说道：“这边公司同事都挺好相处的，都特别逗。”
“嗯！那就好。谨风设计我也听过，是因为比较有名的公司。你的设计一直都很棒，会在他们公司有比较好的发展的。”
“我不是做设计，老板让我做他助理。”
沈汐静了好一会儿，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彼此又怎么会不了解！
“我在学校也有时会受些委屈，会有些狼狈，那没什么，不是我们的错。”
在汐姐姐沉默的那一会儿，谢晓天就已经知道，不论有多困难，汐姐姐都并不想让他知道，她好强又倔强，什么事情都想尽力做到最好，可她什么都没有，被欺负被为难也只能默默地扛着。谢晓天在之前从未提起这几年所受到的嘲笑与谩骂，还有所失去的机会。可现在，他需要让汐姐姐知道，这些虽然痛苦狼狈，可没关系的，可以让他知道，他们可以互相安慰。
“嗯！”
虽然只有一个字，可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与平时稍有不同。谢晓天转开话题：“站在我的窗子这里，刚好可以看到对面的公园。这两天都回来的比较晚，还不知道白天是什么样子的。”
沈汐过了一会儿才回话：“对面有桃花树，在盛开的时候，从窗边看过去，可以看到一片花海，正好适合你写生。”
“嗯！挺好！汐姐姐。”谢晓天心里有些紧张，心脏砰砰的响，好像是回到了三年前表白的那一刻。虽然彼此已经很熟悉了，可谢晓天依旧酝酿了一会儿才说出：“我毕业了，汐姐姐是我的女朋友了吗？”
“嗯！可还是希望你给自己几年的时间，或许有一天你会遇到你真正喜欢的，我们太熟悉了，也许是你的错觉。”
“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谢晓天明白，父母的婚姻让汐姐姐很没信心，可这些慢慢来，时间会证明的。
“你……”沈汐的话还没有说完，手机那一端传来片场的声音。
“全世界都有，全世界都有。”
沈汐只能匆匆回复一句：“下次再打给你。”
沈汐此刻是一身黑衣劲装，可毕竟是古装片，并不真的考虑黑暗之中的行动是否方便，裙摆及膝盖下方，正好方便沈汐将手机塞在靴子里。
她的头发梳成高马尾，烟熏黑化眼妆，浓的看不清本来面目，一看就知道必然是一个反派。她一年拍数十部戏，现在的二三线女星都不一定有她忙活，可演的都是反派5678号。
沈汐从来都是敬业且认真的，不然没有背景没有关系，也接不到这么多戏。可此刻她有些走神。还好是大场景，她在镜头里只能占个边角料，导演都不会注意到她这边。
她就像一个海中漂浮的小舟，很渴望有一个地方可以让她停留。可又害怕，会不会成为阻碍谢晓天的拦路石。如果，数年之后，谢晓天发现对她的感情只是依赖，那该怎么办？以谢晓天品性都不会说出来，最终只会对她负责任，可她并不想这样。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再仔细想了一下，方才放下心来。此刻，她有一些庆幸自己是做演员的，若是真到那一刻，自己应该能够看出来。
沈汐定定神，认真投入到当前的拍摄，做一个有感情的背景板。
这部“苍天恨”，讲述的是魔教教主爱上正派圣女的老土故事，中间经历父母之仇，闺蜜夺爱，兄弟爱上女主，正派变反派，争夺天下盟主霸主地位等等狗血。
简直像二十年前的剧本，可还没拍完，就已经卖给了两家卫视，四家地方电视台，两家视频网站。
因为这部剧从一到十番，都是俊男美女，女主是清纯女神，现在最火的女星。男主是偶像歌手出身，粉丝数千万。
“下一场462场，红叶对圣女。”这一场完结后，现场制片马上喊着下一场的内容。
红叶就是沈汐饰演的魔教女杀手，今日奉魔教教主之命刺杀圣女，圣女在遇到危险之时功力强行突破，最后吊打红叶。而魔教教主发现自己是真的爱上了圣女，赶来相救，红叶就变成炮灰中的炮灰，被女一打被男一虐。
沈汐摆好起手式，手拿长剑置于身前，与她相对的是女一号的替身演员，代替女一号走位，两人你来我往。灯光师调好光，摄影师摆好机位，女一号方才娉娉婷婷的走了过来。
红叶一剑向斜方刺来，圣女回剑格挡，红叶向上腾跃，一剑向下劈出，圣女原地一个唯美的转身，腰身向下弯，再次挡住这一剑。圣女一掌向前推出，红叶迅疾向后飘出。
这一段打戏动作比较难的部分都在沈汐身上，翻转腾挪吊威亚。女一号金贵，还有很多活动受不得伤。
接下来是圣女最华丽的动作，工作人员摆好轨道，圣女需要在几个地方摆出漂亮的剑花，通过后期速度加快，变成一套快如残影的剑法。最后一剑削向魔教杀手红叶。
可就是最后的这一件出了问题，戏是好好完成了，还非常逼真。但最后这一件实打实的一剑劈向了沈汐的肩膀，还好女一号力气不大，不然非得见血不可。可这一下也有的受了。
沈汐忍着把最后一句台词说完，导演喊的停之后，她方才蹲下身扶着肩膀。肩膀怕是已经青紫了。
女一号一脸着急的神色，过来扶她。可凑近以后在她耳边轻声厉语：“陆导说我比不上你，你算哪根葱，凭什么跟我比？也不是背地里做的什么脏事儿，让人这么为你说话。”
说完她退开距离，大声又紧张的喊：“沈汐，对不起，对不起！没事儿吧？我送你去医院。”脸上表情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对她愧疚，因她受伤紧张的不得了。
“清纯女神！”沈汐脸带半分不屑，声音同样很轻，只有近处的几个人听到。可就这几位都不是幼儿园的小孩子，千年的狐狸哪能不懂？
沈汐拍的戏多，在这个影视城拍戏的剧组几乎没有不了解她的，不是真的有点猫腻，她是不会这样说的。
女一号脸上表情凝滞，沈汐也学她的凑近小声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这人受得了苦，担得了痛，可不爱被人欺负。若之后还是这样，我们就只能一起共沉沦了。”
女一号脸色泛青，沈汐之前不是这样的，能忍则忍。可她不知道的是，之前，沈汐为了谢晓天的学费与住宿，只要不是突破底线的她都忍，尽量不得罪人好有更多的戏拍。可现在，谢晓天已经毕业了，住的房子也有了，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值得让她这么忍了。做啥不行，没戏演也饿不死。
沈汐一手撑着剑站起来，也没理旁边还蹲在地上呆愣着的女一号。这是今晚的最后一场戏，她缓缓地收好自己的东西，将衣服还给服装师。回剧组的车上歇着，等大家一起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