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 依赖

她还是先败下阵来，可是也因为束羿，这场莫须有的战役根本打不响。他像一个操控者，点燃她的气性，却又不会吹灰之力将它熄灭。玩性十足，又冷酷。

　　她产生了一种无力的挫败感。

　　她打开客厅的灯，走向厨房，发现冰箱里有鸡蛋，冷藏室只有一袋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牛里脊，用来炒刚好。

　　想起周沛前天给她打电话说来学校附近谈项目，要带他们俩出去吃饭，那天她满课又要交作业，也就没出去。想必就是那天她买的吧。

　　束羿才不是会主动置办生活用品的人。

　　森苇别别扭扭地使唤束羿去楼下超市买些蔬菜，束羿虽然也别扭，但为了填饱肚子，只好乖乖听话。

　　束羿板着脸提着蔬菜递给森苇，森苇平静看着有些焉老的蒜薹，若是往常，定会阴阳怪气地数落他一番，“你换口味了？老了的口感才配得上你一口好牙细细咀嚼是吗？”

　　可是她没有。

　　二十分钟后，束羿面前着三道朴实无华的家常菜：西红柿鸡蛋汤、小炒牛肉、清炒芦笋。

　　他心里竟莫名其妙冒出种可怜兮兮的满足感。

　　束羿坐在她旁边细嚼慢咽，森苇只选了蒜薹最嫩的那一小节儿，因为份量少它沦为了陪衬，炒在牛肉里被压制住了特有的蒜清香，它的存在就是衬托牛肉的鲜香。

　　森苇觉得这是这么多年，做得最失败的一道菜。虽然束羿买的菜占有很大的原因。

　　见到他嘴角沾了油渍，森苇不自觉的给他擦嘴巴。“邋遢鬼。”

　　束羿却身体一僵。

　　森苇知道，他已经开始抗拒自己对她对他的亲密举动了。

　　她觉得没什么不好。

　　至少他已经知道，她对他的好不再是他曾认为的纯洁的亲情、友情。

　　而是怀着其他的心思，她在用另一种柔软的方式攻占他，并且一向如此。

　　他放下碗筷，说：“森苇？”

　　“嗯。”

　　“你不觉得，如果我要是真跟和你在一起了，会跟乱伦似的么。”

　　森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眼神微动，突然就笑了，眼角微微上扬，红润的嘴唇勾起一抹好看的笑，印出浅浅的梨涡。

　　却觉得他这么想也不奇怪。

　　他们从小同吃同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早就胜似亲人了。

　　若不是她先对他生出爱意，并说了出来，他们或许便会永远止步于家人那层关系。

　　森苇停下了嬉笑，沉吟了一下，注视着他的双眸，说道：“不觉得，毕竟我从小就没拿你当家人朋友，而是当老公养的。”

　　束羿自嘲地笑，“我没想过小时候我居然有当童养婿的潜质。”

　　森苇只觉得，他周边的温度想低了好几度，看起来似乎更为冷峻了。

　　“记得小时候我一开始是叫你哥哥的吧。”

　　森苇喝了一小口水，双手托着下巴，缓缓说给他听。

　　“你知道的，我早熟嘛。我大概是小学五六年级才意识到我对你和对他们的感情不一样。我心里一直都很清楚，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叫你束小羿而不是小羿哥哥。我就认定了，我必须得和你在一起，谁都不行。虽然瞒了你太久很抱歉，但是…”

　　她澄莹的眸子里装满了自信骄傲的笑意，坚定地盯着他，霸道又蛮横：“你必须得是我的。”

　　束羿板着脸，“那你试试看。”

　　气氛降到冰点，就连束羿的声音听起来都是像冰块砸过来似的。

　　森苇似乎觉得这句话构不成威胁的意味，把碗放进洗碗机，转过身靠在料理台上，笑着看他：“试试就试试，何乐而不为呢。”

　　这样，像作战宣言一般。

　　老土又幼稚。

　　束羿依然坐在饭桌旁，冷着一张脸。

　　这时森苇喊他：

　　“束小羿。”

　　“嗯？”

　　“我喜欢你。”

　　束羿似乎有些不耐烦，“你又想干嘛。”

　　森苇却很平静：

　　“我想要你知道，要你记住，我一直喜欢你，这么多年的‘我喜欢你’从没有一句玩笑话。”

　　“这句话我都听腻了。”束羿眉头紧锁，却接过她递过来的一杯水放在面前。

　　“好好好。”森苇赔笑依着他，“我不说喜欢。”

　　嘴唇贴着杯子喝了一口水，透明的液体挂着红唇上，湿润润的，“我爱你。束小羿。我不会甘心只能维持这种恋人未满，朋友以上的关系。我想要的，一直是你，一直是你这个人。”

　　束羿被她气笑了，无奈的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还是不好意思，我好像依然没被感动，依然没有喜欢上你。”

　　她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只顾着说自己：

　　“我希望你清楚，我虽然很高兴你亲近我，在意我，爱我，但是我需要的是你把我当做恋爱对象，结婚对象。”

　　“如果你只帮我当做朋友，那么这份亲近，我宁愿不要。”

　　她似乎越说表情越悲伤，清凌凌的眸子泫然欲涕，氤氲的泛着雾气。

　　束羿眼眸一黯，怅然若失道：

　　“既然我亲近你会给你造成困扰，既然你不想跟我维持这种关系。那就不要了吧。”

　　“不要也罢。那我就不顾一切的追你了。”

　　他看她一副坚毅的模样，被闪花了眼，他将视线移开，寒声道：“随你。那是你的问题。自己解决好。”

　　两人无言，沉默良久，束羿先突然开口：

　　“森苇，不知道你自己清不清楚，你一直都是我最亲近，最依赖的人。”

　　如果你不让我依赖你，我还有谁可以像在乎你一样去在意。

　　这句话，束羿只能沉在心底。

　　森苇觉得眼里含着水汽，迷迷蒙蒙的，束羿这一副落寞的模样，她却看得真切，那一次告白她也见过。

　　心里不免有些乱。

　　这就是这些年她总是粉饰太平的原因，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也是她一次又一次地不坦然造成的局面。

　　两个人，心里都有对方，怀揣着不一样的感情，却都轻视了对方对自己不一样的珍视和爱。

　　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森苇不敢再怂了。

　　杯子已空，她突然很没形象的打了一个轻嗝，冲束羿说：

　　“你爱上我，你就可以永远依赖我、亲近我。”

　　她突然坐到束羿旁边，打开双手，将浑身僵硬的束羿搂入怀里。轻轻柔柔拍着他的背，念叨：

　　“束小羿，别难过，都是我的错。

　　“可是我控制不住我爱你啊。”

　　“我什么都能忍，什么都能装，可是我忍不住不爱你啊。对不起。”

　　“我爱上你，对不起。”

　　她身体微微有些颤栗，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委屈的鼻音。

　　她的靠近，带来了一股清冽的酒气。

　　束羿已经不知道应该对她说什么好了。

　　他就知道，她虽然平时在自己面前话很多，但是也知道适可而止。

　　可是今天，全然不顾的在他面前，似乎要掏空一切释放自己对他的爱意。

　　强势地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任由她搂着，转过头去看他没关注过的料理台，有两瓶已经空了的二锅头酒瓶，今晚她喝的水，居然都是二锅头。

　　她喝酒不上脸，已经喝空两瓶，脸还是依旧白皙。所以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喝醉了。

　　束羿将她从自己身上扒下来扶好坐正，又看着她软若无骨地趴到了饭桌上，听到瓮声瓮气地声音传来：

　　“别把我的话当成醉糊涂了，束小羿，这都是酒后吐真言。求你了，别再把我当做朋友了。”

　　束羿神情沮丧，目光散漫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他的杯子竟然只是水。

　　他就只能一直保持清醒吗。

　　他问她：“还走得动吗？要不要去房间睡觉。”

　　她拍桌而起，扭头看向束羿，一本正经地夸他：

　　“束小羿！做得很好！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能碰我！”

　　束羿心里一阵酸楚：“那你自己进去？”

　　“不行。我好像没有脚了。”她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她确实醉了。虽然醉了但是头脑格外清醒，只是整个身体是轻飘飘的。

　　“那我抱你还是扶你？”束羿征求她的意见。

　　“你送我回学校吧。我不能留在这里，我怕我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忍不住…”

　　她声音异常柔软，甚至甜腻，吐出的气息带着酒气，打在束羿脸上。

　　“想要了你。”

　　束羿呼吸一滞，耳根升腾起热度泛着红，他僵硬地别过头，冷着一张脸，眼里划过一丝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