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罗的头脑中灵光突现。他右手用力抓紧,然后将左手握在持刀的右手后方,那长长刀柄的尾部,然后注入了魔力。
“轰——”一阵猛烈的爆炸声在空中响起,气浪让扑来的红狼失去了平衡,而罗却借助这强大的反冲力飞速地斜切向了地面的另一匹狼。
气刀插向那看似头狼的红狼脖颈处,红狼迅速侧闪避过了要害,虽然气刀还是插进了脖子,却没有伤到颈椎。罗用力将刀身一偏,左手再次输入魔力,同时上挑刀尖。
刀柄尾部的爆炸响起,刀身在方寸之间瞬间加速,狼头就应声飞了出去。
眼看头狼被杀,剩下的狼群们减缓了攻势,接着四散逃窜了。
躲在湿骨头身下的唐芸眼看着罗那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战斗姿态,眼神中充满了向往,他就像一只在空中折跃翻飞的火凤凰,能轻易避过攻击,飞向战场的每一处。将刀插入狼身上厚实的肌肉中,会很难用力,通常只能抽刀撤身,但罗却利用了她那个恶作剧使然的火焰法阵,完成了一次毫无发力空间的斩击。
就算是师父的话,也不能做得更好了吧。
魔药和巫术出现在恒武皇帝三十一年,按照后人的看法,这一年的年号应该改为“魔药元年”才对。在距离“魔药元年”远远的百年之后,一位民间的天才方术师研究出了利用魔力爆发的反冲发射弹药的武器,轰动了彼时的大陆四国,但任他如何也不会想到,这种原理早就被一个守护者运用上了,而那个守护者他还认识,但这都是后话。
尽管法阵的出现已经有数十年,皇帝的年号也从恒武、明秀换成了圣明,但人们对法阵的应用还是很基础的,绝大多数巫师做不到自主设计法阵,只能将学过的法阵复刻出来。即使如此,由于人类掌握了魔法力量,被强大魔兽追赶欺压的日子终于过去了。人类在魔药的辅助下迎来了飞速进步的黄金时期,从以往只能为了生存而互相协作,到现在出生就有比较安全的成长环境,人们追求的理想也渐渐改变,教育、医疗、文化、艺术、科学等都步入了发展的正轨,历史再也不以“荒饶年”①书写了。
而就是在这样的黄金时期,大地上却迎来了残酷的诅咒——失心症。诅咒莫名发生的区域内,无数人死于非命,无数家庭流离失所。就因为这样,整个大陆被分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那些未受诅咒的净地,国泰民安,一片祥和;而在诅咒之地,则是一片破败荒芜,魔兽横生,未能脱离的人们饱受苦难的折磨。
这是白狐狸小时候听过的课,对于在花锦城中长大的她来说,另一个世界是难以想象的,她甚至怀疑那是假的,是老师为了骗她们留在家里的托词。
但经历了这么多的战斗之后,再见到逃难中的鲜马和杨琴,她才知道另一个世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而且现在那个世界就在眼前。
好在战斗已经结束了,白狐狸关切地蹲在受伤的唐芸身边——她被红狼偷袭,左小腿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鲜马的手臂也受了些轻伤,但他还是第一时间来到众人身边,唐芸的负伤让他非常自责。
“真是对不起,如果我不硬要邀请你们,唐芸小姐也不会出事。”
“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白狐狸心知肚明,是她自己不会控制魔力外泄,才把狼群招来,损坏了别人的车子,还弄伤了唐芸。
鲜马当然不这样认为,她不知道这位叫白狐狸的姑娘为什么要揽责。
“现在当务之急是处理伤口,我抱你进去。”罗说道。
但唐芸却反抗:“不,我不进去。”
“就在这儿包扎吧,”鲜马忙说,他知道唐芸为什么出来,刚才杨琴的表现确实很不好,但他也想趁此机会解释解释。“我马上进去拿药。”
唐芸的小腿侧面肿了一圈,消完毒、缠上绷带后粗得像个球。
“其实,她以前不这样的。”看着正在忙活的几人,鲜马突然说道。
“她是我见过最温柔,最体贴的姑娘。她从来没嫌弃过我的出身的。”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刚忙完活,浑身脏兮兮的,但她,我发誓,她美得像安神下凡,我甚至不敢正眼看她,更不用说跟她接触,可就这样一尘不染的她居然主动跟我握手,还拉着我聊天。”
“我后来拉着这车东西去找她的时候,才知道她的父亲,她唯一的亲人,居然就是当时失心症的病患,而且已经很多天了,几乎没有意识了。可当我站在他面前,跟他女儿说话时,他居然流了泪。”
提到往事,鲜马原本强硬的五官好像也柔和了一些。
“那时我就向他发誓,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女儿,会给她不输现在的生活。我想把我那车东西拿给他看,但我刚走出房门,他就走了。”
“唐芸姑娘,现在拉着这车东西走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必须实现他临终时我讲给他的话,所以你不要责怪杨琴了。”
“可她的态度……”听了这些往事,唐芸的气消了大半,但还是很不满。
“我想那是因为她怀了孩子。前不久,她还生气地把好多罐她最喜欢的昏河蜜给扔在地上摔碎了,要不是我拦着,今天那最后一罐也会被摔,她可喜欢那种蜜了,任何时候吃到都会很开心。她还扔了很多其它东西,有时候在我面前扔,有时候我在前面拉车,她就偷偷扔。”
“为什么呢?”唐芸问。
“不知道,还是我,是我没有实现诺言吧,现在的生活比起她之前的连一分都赶不上。”
“你就是太软弱了,明明很厉害。”唐芸说,“我们走了吧,去吧K叫出来,还有炭烤。”
“是该走了,不能待得太久。”罗说,“你有备用车轮吗?我们帮你修一下,然后就要出发了。”
“不,不用。你刚才已经帮大忙了!”从战斗结束,鲜马看罗就变了一种眼神,他的表现实在太过抢眼。“而且这车轮常坏,我经常自己修。”
“那我这就去叫他们。”白狐狸说。
“罗。”唐扯住罗的衣袖。
“干嘛?”
“抱我上去啊。”
湿骨头动了起来,那辆大车很快就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这时唐芸才开口问道:“罗,你刚才为什么不劝他们?也不帮我说话,那个杨琴一副大小姐的样子实在太过分了。”
沉默了一会儿,罗才开口:“还记得我们刚看到车的时候,发现杨琴跟在车后面吗?你们看清了她在做什么?”
“没有。”唐芸道。
“或许又在偷偷丢东西吧?”白狐狸猜测。
“不,她在推车。”罗说。
“她说希望男人扔下那些东西,带她一个人走就好。”K突然开口了,虽然声音很小,但着实吓了众人一跳。
“你怎么知道?”唐芸问。
“那时你们都出去了,她对着我说的。她还说她扔了很多很多东西,但男人还是很累,她就想让男人别管什么承诺了,带她走吧。”
“你说什么了?”
“没有,我什么也没说。如果知道我会说话,她就不会对我讲了。”
“嗨——”罗长舒了口气,又揉了揉屁股下的牛头:“他们总会明白的,你说是吧,湿骨头。”
①荒饶年是生世界的朝廷史官纪年的方式,粮食减产、人民饥荒,是为荒年;风调雨顺、农田丰收,是为饶年。每逢荒年年底,皇帝会主持“除红”仪式——尽管这对消除红月并没有作用;而每逢饶年年底,皇帝则会提供大量祭祀品,向安神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