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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祸事

头顶的烈日在秋意的遮蔽下倒不显炎热,却让血腥味和妇人们绝望的悲泣与男人暴躁的怒吼扩散得尤其之快。

  两个男人的死之间仿佛被某种事物有意的联系在了一起,由此引出了一抹阴暗,似乎马上就要吞噬掉整个松都城。

  蒋闽木讷地盯着手中的赤铁符剑,先前杀妖时沾上的黑血此时已经被一个人类青年的鲜血所掩盖住了。

  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符剑会对一个普通的百姓做出反应?而自己更是亲自杀死了那个男人。

  蒋闽想不通,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所经历的一切。

  但身前站着的王定还有蒲婉,他们二人的表情都在肯定地告诉他,这是真的。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心烦意乱。

  “我又给父亲惹祸了啊......”这位长相娟秀,颇似女子的英俊公子失落地低下了头,只是苦笑,后又仰头看向了王定,“你先回去吧。”

  被下达了命令的吏员也是识相,转身便离开往康伯府的方向去了。

  这时的蒋闽只想要一个人安静地待会儿,他复又望向了蒲婉,“你也回去吧。”

  而这位太尉府的千金小姐就没王定那么识相了,“我刚刚让车夫先回去了。”她挑着眉头索性直接靠着蒋闽在路边上坐了下来,“我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蒋闽扫了她一眼,也没说话,于是她自己便接着言语了:“所以蒋少君你打算在这里坐多久再送我回去呢?”蒲婉偏着脑袋望身边的男人,“要不就现在吧,反正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暗自神伤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如跟我一起聊聊天转换一下心情,正好我有事情想跟你讲。”

  “走啦!”蒲婉说着就直接拽住蒋晏池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等......慢点!”

  “什么慢点!别跟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的!”

  蒋闽不由叹气。

  也罢,既然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解决的办法,那就暂时逃避一下吧。

  不过说起来,蒲婉还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刚刚才亲眼目睹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失的这种视觉震撼,可她此刻的样子完全就与寻常无异,说是要回家,却又拖着蒋闽往一个又一个珠宝首饰服装店里闯。这下子这位刚刚才杀了人的蒋少君是根本没精力去想别的事情了,只觉得手上的重量又多了几斤。

  “你刚刚说,有事情想跟我讲,是什么?”眼看着自己需要负担的包裹越来越多,蒋闽也是赶忙问了句,这才终于让那位有钱花不完的太尉千金罢休。

  “哦!其实是骆旗的事啦。”蒲婉说,既激动,又似乎有些害羞。

  蒋闽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对此事还有点感兴趣,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讲。

  “其实,我是不愿意嫁给骆旗的。”刁蛮美人垂下了眸子,边向前走着,边以一种极为认真的语气讲述道:“但骆旗他们家是我们蒲家本家所在地的一户豪族,也与我们家是世交,从我出生那天起,我父亲便与他父亲定了娃娃亲。而后来我父亲入松都为官甚至当上太尉都离不开骆家的支持,所以等我长大到足以婚配的年龄之后,家里人便顺理成章地为我们两个举办婚礼了——但我们两个之前甚至都没见过几次!更别说有感情了,何况,我根本就不喜欢骆旗!”讲到这里,蒲婉仿佛又想到了当时发生的事情,每个字句之间都携带着一股怒气,“我自然是不同意要结婚的,但家里的所有人甚至我爹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容抗拒,最终,在我的极力抗拒之下,带来的结果也只是让骆旗入赘到了我们家,而我没有回去本家当他们骆家的媳妇罢了。所以,这让我本能地对骆旗心生厌恶,但他这个人偏偏脾气好得离奇,无论我怎样骂他,使唤他,他都没有任何怨言,这让我母亲她们对于这个女婿更是满意。当时,家里唯二两个讨厌骆旗的,就只有我和侯爷了,所以我每次不开心的时候,都会跟侯爷讲,它也会用它柔软的身子蹭蹭我,以示安慰......”

  蒋闽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一切,心里却是有了一丝丝开心的情绪,但他却硬要装作不在意的冷冷说上一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种事?”

  可他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还远没有他老爹蒋巍那么厉害,话刚出口,脸就红了。

  而被他这样突然一问,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蒲婉小姐,也是有一抹红色由脖子向上爬去。

  “就是想告诉你,不行吗?我堂堂太尉府千金,想跟你随便说些话,不可以?”

  “当然可以。”蒋闽不由失笑。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气氛当中。

  “那个,其实我比较关心,洞房的时候,有没有......”还是蒋闽先开口了。

  “当然没有!”这下蒲婉的脸是彻底涨红了。

  ......

  缉邪侯府中,正埋头处理各种公文的缉邪侯突然又被自己那位进门时从不懂得敲门的络腮胡下属打断了思路。但他却是丝毫不恼的,反而是怀抱着一小份的期待。

  “做好了吗?”

  “好了,君侯你亲自比对一下。”

  蒋巍接过了面前白玉将军递过来的东西,又抽出那把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象征着缉邪侯身份的缉邪木刀,仔细比对了一番。不由连连点头。

  “不错。”

  而后,他便将那把伪制的缉邪刀插入了自己身后的剑鞘里,将真的那柄却递给了眼前的男人。

  后者也不多语,直接告退出门不知往何处去了。

  其实,缉邪能做到他们两个这种级别,除了实力之外,头脑也是绝对不可缺少的,因此,两人完全明白刚刚这一简短的小事意味着什么。

  这场案子是一场人与妖所合谋的计划,虽然人还不确定是谁,但妖的身份却已经明确了——山魅,十多年前就被湛康伯还有蒋义山联手封印在了珍宝阁当中的一只能够通关传输灵力来操控其他生物的传奇猫妖。

  既如此,那与它合谋的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既然是被封印在珍宝阁中的妖,那它的首要目标绝对是蒋巍所执掌的缉邪刀,因为只有依靠这把刀它才能完全破除封印,将自己的肉身从珍宝中解脱出来。

  既如此的话,那甚至可以说,它完全就是冲着蒋义山来的了。

  但是,想要从蒋巍这位缉邪泰斗手中拼武力抢缉邪刃,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它们得使点别的阴险的法子。比如,让蒋巍从缉邪侯的位置上下来,将缉邪刃传给其他人。

  若如此看,那受益最大的应当就是刚刚那位络腮胡白玉将军了,若蒋巍被罢免,他便是整个康伯府内最有机会继任缉邪侯执掌缉邪刃的人,也就是说,他也是最有可能与山魅勾结的人。而以他的身份,也完全有可能进入珍宝阁盗出封印着山魅肉身的吊坠。这一点,无论是蒋义山也好,白玉将军也好,都心知肚明。

  可蒋巍刚刚将缉邪刃托付给他,就等于是在说了:我相信你不会是这样的人。

  而同一时间,湛准和林隼也是赶回了康伯府来,但还没等湛晴岚想好要怎么跟自己汇报今天的所见呢,便又看见两具尸体被抬进了府内,往验尸房处去。

  而这两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今日负责去城北持器验邪的三人中的二人,造成他们致命的伤口处已经逐渐开始腐烂,并且发散出了一种难闻的沼气,清晰可见,在一人的额头上,还有五道深陷的爪印。

  幸存的那人见到湛准,也是面色沉凝,目光呆滞,宛若丧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