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周皇带着明公公直入椒房殿,并阻止了宫人的通报。
想想历史上的锦衣卫、东厂、西厂之流,难不成皇帝都有偷窥的癖好?
当然,他们这些动作是瞒不过郭皇后与姜蝉的。
且不说姜蝉有神识这个大杀器,就是仅凭她们如今的耳力目力,也不可能发现不了两个出现在她们感知范围之内的普通人。
再说,椒房殿全是郭皇后心腹,只忠心于她,哪里是周皇说不通报就不通报的。
母女二人虽然发现周皇马上就要进门了,但显然没有什么打理自己去迎接他的想法。
既然他自己不让人通报,那她们也懒得费那个神。
周皇进入房内,看到上座的郭皇后正低头沉思着什么,便不去打扰,转而将视线投向了旁边座椅上的人。
事实就如姜蝉所言,除了郭皇后这种挑剔又有一定免疫力的人,其他人在姜蝉的颜值加成下根本不会在意她的动作合不合适。
周皇也没有逃脱这其他人的范围。
周皇望着座椅上的姜蝉,只觉人生瞬间圆满了。
如此明珠,合该降生为他的孩子,合该为中宫嫡出。
一看到她,就知道,这必定是盛世锦绣里才能养出的人间奇葩。
一看到她,周皇似乎就见证到了自己的锦世繁华,心中的豪情得意瞬间直冲胸臆。
他哈哈大笑起来,那股爽朗快意,闻者皆知。
“好好好,不愧是大周明珠,不愧是朕与皇后之爱女,真真是皇家女子之表率。”
“你众多兄弟姊妹,就你最肖朕。”
“当年,你小舅为你选亲卫的时候,朕就如此觉得了,如今看来,果然没有错。”
先前所想的皇后太过溺爱,需要他纠正之类的话,已是一阵大风吹过,了无踪影了。
如此明珠,溺爱点怎么了?
相对于周皇的激动难言,姜蝉的反应就很平淡了。
当然,这平淡只是相对而言。
姜蝉一直以为,她对于这位几乎没有教养过她的父皇是没有什么感情的。
毕竟,不光有她两世为人的经历在,还有确实没有长时间相处的事实在,怎么想,感情也不可能有。
所以,她便一直以为,见着了他,她不会有什么反应,不对,应该是反应就跟见着了路边的花花草草没有什么区别。
但事实却是:看着他那苍老了许多的容颜,那不再挺拔的背脊,那皱纹,那白发,她的心在那瞬间是酸涩难言的。
虽然只是瞬间,之后便好了,但那么深刻的感受却也是不容忽视的。
之后,他的夸赞也是,虽然那种高兴也只是瞬间,但毕竟有过。
这些与她的设想怎会完全不同呢?
不过片刻,她便想到了,这是血脉的力量。
她想到前世常常听人说什么断绝关系之类的,但现在想来,这种血脉关系是那么好断绝的吗?
就算是在世俗层面上断了关系,但,心里呢?
就如同她,哪怕,只是在某一刻、某一瞬间,但那些情感,该有的还是会有的。
其实想想也在理,连对于不相干的陌生人的事情,人们都会动容,更何况是血脉至亲呢!
哪怕是憎恨呢,憎恨里难道就没有一丝的其它?
只有心还在跳,人就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吧!
哪怕她也如此,不管修为多高,她最原始的本质始终是人。
既然是人,那就免不了人的一切天性。
不也正是这些天性,才敦促着她向前么!
这血脉亲情也是天性,既然是天性,那又何必勉强回避呢!
有就有了,有了也不影响生活。
它反而会在某些时候给予我们警醒,让我们更加理智,不至于后悔。
虽然心里想了许多,但姜蝉就不是个煽情的人。
所以相对于周皇这种自豪激动的心态,她在那瞬间情绪过后,就平静多了。
此时说话也是如此。
“父皇,您怎么老了这么多啊?”
听听,开口就是戳人心窝子的话。
周皇正沉浸在父爱泛滥的时刻,对此并不以为然。
反倒是笑呵呵地道:“难道阿蝉还记得父皇的样子?”
这也是个多变皇帝,以前与郭皇后书信往来时,可是从来称呼姜蝉为瑞和的。
姜蝉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周皇的打趣,她严肃认真道:“记得啊,从我能看见,听见开始,只要我想记的,都能记起。”
周皇此刻只是慈爱地看着她,显然以为她在同他撒娇呢!
姜蝉看着他的样子,心下遗憾道:“这副慈父之态,可能就只有这一时半会儿是真心的了。”
虽然遗憾,但并不影响她接下来的套路。
“不信,您问母后。”
说完,姜蝉将话题转向郭皇后。
“母后,我是不是没有撒谎?您给父皇说说。”
郭皇后听到姜蝉的问话后,这才抬起头来。
之所以此时才抬头,那是因为,郭皇后是故意的。
其实,她在听到周皇夸赞姜蝉的那番话,心里关于多年前的那番气就已经解了。
但作为一个有点小心眼,又爱上恶作剧的人,怎么会体会不到女儿那颗调皮的心呢!
不出母女二人所料,看着抬头的郭皇后,周皇蹭蹭退了两步。
随即整个人似乎都有点恍惚,似乎从郭皇后面容上回忆起了什么。
不愧是作为皇帝的人,这恍惚也不过在几息之间。
回过神的周皇当然不会相信眼前的郭皇后就是真的郭皇后了。
他厉声责问道:“你是什么人?皇后呢?”
“还有瑞和,怎能同人开这种玩笑?”
看看,又是瑞和了。
这短暂的父女情。
感觉到心里瞬间的不舒服,姜蝉翻了个白眼怼回:“谁跟您开玩笑了,这就是母后啊!”
郭皇后此时特别的气定神闲,欣赏着周皇这难得的失态。
看到他要动真了,才开口道:“皇上,臣妾母女还真没有骗您。”
“为了让您有心情听接下来的解释,阿蝉,用你父皇旁边的桌椅表演一番袖里乾坤。”
姜蝉听着她母后的这番吩咐,不知怎的,脑海里就浮现了另一句语气类似的话。
“狗子,去把球给我捡回来。”
姜蝉在心里呸呸呸了几声,无语地望望天,错了,是望望屋顶,然后开始机械地表演着郭皇后所谓的袖里乾坤。
没办法,作为一个孝顺的乖女,怎能不理母亲的要求呢!
理所当然,周皇被镇住了。
他盯着母女二人,似乎能盯出一个答案来一样。
姜蝉懒得陪着郭皇后胡闹了,直接起身道:“我先去换装,母后您先给父皇解释。”
说完,也不理二人,径直走了。
只留下了得意猖狂的郭皇后和思绪凌乱的周皇面面相对。
郭皇后知道周皇急,但她不急啊!
所以她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水,又悠哉悠哉地理了理头发,然后嗽了两声才开始慢慢地说话。
“唉,人的命真是羡慕不来的!”
“你看我,就因为生了个好女儿,好东西见多了,如今凡尘俗世都没有什么能吸引我了。”
“连自古以来那些帝王苦苦追寻的长生也主动向我敞开了大门。”
这开头,一听就是想要让人暴起的节奏。
可以想象,这后续怕是更加让人不能忍。
但想要知道答案,周皇也只能忍了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