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之南,有国大泽。
此时已至深夜,太极宫内依然灯火通明。
一名带着银质面具的黑衣人跪到了皇帝的面前。
“启禀陛下,诱饵已经放出,陛下可否下定决心,须知,开弓未有回头箭......”
黑衣人说着一拜到底。
皇位之上的人冷峻的眼神看了过来,“朕倒不知,何时千银卫也有了立场?”
年轻的帝王拥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城府,君心似渊,不见喜怒,不过如是。
跪着的人冷汗涔涔,参拜的姿态越发低了几分,“奴才失言,万望陛下恕罪!”
一封奏章摔在桌上,皇位之上的至尊淡淡的开口,
“一切照旧,死要见尸。”
“奴才遵旨。”黑衣人冷汗之间隐隐叹了口气,只是,这是帝王要杀的人。
三日之后,大泽成王请命远赴边陲之地,接管大军。
泽帝应允。
一月之后,成王生死不知。
同时呈在帝王案前的密报也被展开,
“成王身中七箭六刀,内力散尽,坠入深海,死不见尸。”
是了,天下皆知成王不识水性,若是坠入深海,当真就是殒命了。
泽帝看了这份密报许久,一直坐到夜深人静处。
才终于转了转龙椅的扶手,走进了密室之中。
只见密室之中灯火通明,竟是有上千盏长明灯。
泽帝点上了一盏新的,将它置于最中心之处。
他倒了一杯酒给这盏灯的主人。
“十年了,你终于也还是来到了这里了……”
“不过,如今的大泽再没了钳制,如今的大泽才是真正的大泽。”
被握的褶皱的密报在长夜之中,也在通明透亮的长明灯火之间被燃成灰烬,化作尘埃……
……
大齐境内,边陲之地。
宋元记不得自己睡了多久。
只记得自己拔下肩头的箭,血流如注的时候踉跄的跌入海里。
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一句话,“主子说,死要见尸。”
死要见尸。
呵,死要见尸。
那人的命令简单到竟连活要见人都未曾说过。
她辅佐了他十年,他如今竟是连活口也不愿留......
咸腥味和铁锈一般的血腥味让她在海里醒过来一次。
不知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持着她在海上漂流数日,也许是愤怒,又或许不是愤怒。
她虽然绝望,但是却没打算死。
之后又漂了几日,才终于在碰到陆地的时候才放心的合上了眼。
只觉得累,很累很累,只想着,一直睡下去。
身体似乎陷在淤泥里一般,灌了铅一般,挣扎不得。
意识偶尔也清醒,但是眼皮却像是被粘起来了一般的无法掀开。
中间也迷迷糊糊的醒过几次,看到身边都是熟悉的属下就继续放心的睡下去。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她的,但是总归是放心的。
隐隐记得自己在睡梦之中似乎应下了心腹的提议。
但是具体的内容她也记得不太清了,隐隐记得“嫁人”,“替了和亲”,“灯下黑”,“再安全不过”之类的。
再具体的就想不起来了,索性就又睡了过去。
一连就睡了一个多月,马车颠簸之间,宋元已经随着庞大的队伍来到了大齐的国都,昌吾城。
昏沉之间,宋元感受到自己躺着的地方似乎没有之前那般的颠簸了。
大泽的使臣代替身体不适的和亲公主舞阳公主去见了齐帝,说是公主在路途之中遇刺,身中剧毒,至今不醒。
齐帝派人去见了公主,的确是身中剧毒,无法见礼,也只得体恤。
若是泽国故意送了为半死不活的公主过来,那么就是另一番意味了,怕就不是讲和的意思了。
一番暗访之下,齐帝拿到密报,舞阳公主的和亲队伍确实在初入大齐的时候遇到了截杀。
只是行凶之人查探无果。
齐帝夏侯渊也因此放下了警惕。
不过两国和亲是不可更改之事,既然大齐和大泽早已立下盟约,那么但凡和亲公主还有一口气在,未曾化作黄土,和亲便是依旧作数。
何况太医说虽然毒素已深入六腑,但是舞阳公主总有醒过来的一天。
但是如今皇室中人还会有谁会愿意娶这么一位公主?
这样的一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的公主,齐帝并不打算要。
齐帝在天启殿中斟酌许久,才拟定了旨意。
次日齐帝特允公主可在昏迷之中行婚礼,赐婚广平王。
广平王的门客虽觉齐帝欺人太甚,但广平王还是进宫神色如常的接了旨意。
活死人就这么配了广平王。
嫁给昌吾城的黄金单身汉,大齐的战神,广平王。
一时间整个昌吾城里尽是红妆,全城欢庆。
可谓是数十年里最盛大的婚礼之一,上一次昌吾这么热闹的时候还是泽帝登基的时候。
只是这些盛大,昏睡之中的“舞阳公主”都不曾知晓。
大婚当日,昏睡着的舞阳公主被人一路扶着硬生生的行完了诸多繁杂的大礼。
广平王眼底虽噙着些许冷意,但是神色如常,礼节更是无可挑剔。
皇帝的赐婚,关乎两国的和亲,总要好好的领受。
舞阳公主便就此入了王府,成为了广平王夏侯锦山的发妻。
一起住进来的还有数十位太医,倾尽全力为舞阳公主救治。
只是舞阳公主住进来之后,广平王从未来过。
只是偶尔在遇见公主的贴身侍女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之感。
广平王让人私下观察了几天没揪住什么错处。
无非就是长得高了些,该有的东西都没长开。
广平王也觉得自己似乎做了无聊的事,随之也就抛之脑后了。
他如今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大泽的成王,他的死对头,已经失踪了快两个月了。
不仅仅是大泽在找,他也在找。
密报里都说那人死了,可他偏有一种直觉,成王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