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丈之外李世民在一群百骑暗中护卫下,将李泰杀人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萧正瑜低声道:“老爷,少爷那边似乎……”
“咋地?
慢说青雀,便是我大唐寻常百姓,杀一个意图行凶的靺鞨杂鱼又有何妨?
能死在青雀儿拳头下,倒是这个靺鞨胡种的福气。”
萧正瑜皱眉道:“可那毕竟是靺鞨使节,事涉邦交会不会……”
“哦,使节吗,倒是够资格死在青雀儿手上,否则岂不污了青雀儿的手?”
李世民老怀大慰,摸着胡子笑得两眼都是星星,强者的快乐就是那么朴实无华。
萧正瑜闭上了嘴,得,你父子高兴就好。
……
拍了拍戏主肩头,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后,李泰对那人抱拳道:“感谢兄台提醒。
不过在长安拔刀杀大唐百姓者,死不足惜、死有余辜!
若非情况紧急,一拳轰死倒便宜了这厮,否则我不介意把他千刀万剐。”
“好!”
“兄台是个爷们儿,蛮夷敢在长安动刀子,活腻歪了他!”
“这位公子豪气干云,今晚你吃喝玩乐某家一并包了,不过话说明白了,东市某家可管不了……”
“公子,尝一尝小人的酒醋肉,动了力气咱们好好补回来。”
“……酒腊肉顶个屁用,公子动了肝火,还得煎白肠顺一顺气才成!”
……
须臾功夫李泰身边站满了一群端着吃食的摊主,个个眼神热切得看着李泰。
李泰肚子垫得饱饱的,这会儿实在吃不下,可他不忍心辜负摊主们一番美意。
“多谢各位父老厚爱!
不过刚才在下吃得太饱,这会儿实在吃不下,赵五!
与各位店家翻倍算钱,这些吃食咱们全部打包,待会逛东市看花灯咱们宵夜。”
“公子这是打我们脸呢!”
“我们要收了你的钱,还不让长安百姓口水淹死?”
“就是,咱们爱钱,可也不是啥钱都敢收。”
“别说啥钱不钱的,公子您动了那么大的力气应该又饿了。
您接着吃,吃饱了捕快来了才有力气分说清楚。”
“分说个球,长安县要是敢拘了公子,咱们就全部上朱雀大街跪着请愿!”
“正是!老少爷们都听清楚了啊,只要长了卵子的,咱们待会可得一条心,绝不能让长安县拘走了公子!”
“喏!大不了抄家伙干他娘一架,咱们关中汉子干仗怕过谁来!”
……
李泰心里头暖暖的,关中汉子就是那么朴实,可咋就这他娘的让老子想流泪呢。
想一想千年后,但凡是个白皮、黑皮就能骗炮忙不过来。
当真千年时光一梦烟云,换了人间……
长安百姓的反应出乎那人意料,他抱着长刀感慨道:“我错了,就算你们的官府护不住你,可这群长安百姓也能拼死保你。
我或许明白了大唐为何能够战无不胜。
有如此急公好义又强悍无畏的百姓,自然能够拉起一支无所畏惧所向披靡的大军。
大唐,强不在天子,强不在大军,在百姓也!”
这话有见地啊,李泰冲他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我大唐最宝贵的财富不是金银宝藏,也不是万里河山,而是这群最普通,却最朴实勤劳勇敢的百姓。
兄台能有如此见识,殊为可敬。
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此人圆脸盘鼻梁平扁,穿着一身兽皮,头顶剃光头发,额前留着齐刘海,耳朵两边垂着两咎长发。
李泰问他姓名,他抱着弯刀拱手作礼道:“敖布格.塔塔儿.图图忽里歹,兄台唤我忽里歹即可。
观兄台气度非凡人,未知兄台贵姓?”
李泰笑道:“李青雀!
恕我见识短浅,不知忽里歹兄弟是哪一族的好汉?”
忽里歹也笑道:“我是室韦人,长安室韦人不多,兄台认不出也是平常。”
“幸会!
听你方才所言,感情忽里歹兄弟和靺鞨人有过节?”
“岂止过节,说来话长,总之靺鞨狗都该死!”
“的确该死,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敢在长安拔刀杀我百姓。
这不单是对大唐王法的藐视,还是对大唐天威的挑衅!
忽里歹兄弟,此人当真是靺鞨使节?”
忽里歹见李泰杀气腾腾犹未解恨,不由暗自心惊,点头道:“此人乃是粟末靺鞨族长幼子,我与此人有过厮杀,便是化作灰我也认得!”
李泰冷哼道:“好啊,不是冤家不聚头!
既然此人是靺鞨使节,又是靺鞨族长之子,他的举动便非一人所为,而是靺鞨对大唐的挑衅。
靺鞨死他一人,这事儿可不算完!”
当日昆仑居前泉文生带着一帮靺鞨人,帮着太子人马围杀自己的一笔帐,李泰可给他们记得清清楚楚。
今天先杀靺鞨少族长出一口恶气,剩下的帐慢慢算。
若是还让后世出一个完颜阿骨打,李泰也没了脸说自己是穿越犯。
忽里歹皱眉,这人好大的口气,非但不惧当街杀死使节的罪名,更是当众给靺鞨全族扣一顶大帽子,此人是何来历?
正在此时,长安县官差到了。
为首捕快面色冷峻道:“谁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当街杀人?”
“官爷,凶手便是死者!”
“此獠不顾我大唐王法,悍然拔刀要杀我唐人,幸亏这位公子仗义出手,否则我大唐便平添一条冤魂。”
“太猖狂了,自卫公破灭突厥后,胡种在长安拔刀子杀我唐人的故事,某家从未听闻!”
……
吃瓜群众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众志成城还原真相,把屎盆子牢牢扣在死去的靺鞨人身上。
捕头杨安听后看了眼李泰,李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又看了看戏主,戏主一脸惶惑但眼神坚定。
杨安皱眉若有所思,然后俯身检查靺鞨人尸体,确认了死者异族的身份。
他顿时松了口气,死者的确是胡种,那就好。
他打量众人一眼,点头道:“若真是此獠行凶在前,意欲杀我大唐百姓,他被杀自是活该。”
百姓们顿时欢呼之声响成一片,青天大老爷的高呼不绝于耳,杨安这辈子还没享受过如此待遇。
李泰也懵逼了,这他娘的就定了性?
一个外族使节当街横尸,大唐官府不问青红皂白,就断定此人该死。
这……画风不应该是这样啊,胖哥哥要装一回逼就不能给一点机会?
合着在大唐朝野眼中,唐人以外异族的生命得有多廉价。
李泰蛋疼又好心得提醒道:“我提醒你啊,这厮是靺鞨使节。
你们如此敷衍,上官责怪起来当心吃板子。”
这个捕头还不错,他不能眼看着对方吃挂落,也有心考验对方胆色,因此出言提醒。
杨安道:“靺鞨的使节还是野人,某家将尸体带回长安县,剩下的事自有鸿胪寺和礼部处理。
行了,既然此僚欲挑衅杀人,谁又是苦主,谁又是救人者?”
戏主脖子一缩道:“回官爷,小老儿是苦主,这位公子仗义相助救了小老儿性命。”
杨安再次打量了李泰,能在长安县混到捕头位上,没有过人的眼色早喂了芙蓉池的王八。
李泰从容的气度和应对,让杨安不敢小视。
他冲李泰抱拳道:“公子高义为我长安添光了,不过公务在身,还请公子与戏主回长安县录一份口供。
放心,例行公事很快的,耽误不了公子赏花灯。”
“大胆!
你们长安县想要问公子的话还不够资格,便是京兆尹亲至跪下磕十八个响头,也没有资格问公子的话!”
赵五一听顿时炸了毛,厉声呵斥杨安。
“赵五!
好好说话,咱们是来看花灯的。”
李泰冲赵五微微摇头,赵五躬身应是,然后与杨安附耳一阵嘀咕。
杨安听完脸色煞白地看着李泰,又看了看李治等人,然后高声道:“我长安县是大唐的长安县,保护唐人乃本分之责。
今日靺鞨人作死而公子急公好义,如此又怎敢劳公子前往县衙,请公子指派一名家仆随某家去长安县即可。”
赵五挥手,一名家将从暗处显身,和戏主一道随同捕头离去。
其余捕快麻溜地收拾了尸体,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一场众人想象中的对抗并未发生。
人群轰然叫好,掌声呼喝声响成一片,人群看李泰的眼神多了一份敬畏。
忽里歹震撼地看着这几同变戏法的一幕,除了震惊和兔死狐悲胡人命如草芥外,对李泰的身份愈发好奇和惊骇。
蓦然间他灵光一闪,李青雀,青雀......
这不是大唐魏王的别名吗?
他震惊之余赶紧躬身施礼道:“原来是魏王殿下当面!
忽里歹有眼不识泰山,见过魏王殿下!”
“嘘!
小点声不要扰了民众。”
李泰道:“不须多礼,你能够认出孤,想必你的身份也不一般。”
“殿下见笑了,咱是北室韦部少主。
小小室韦上不得台面,没有与大唐称臣纳贡的资格,殿下自然不识得。”
忽里歹话说得卑微,表情却是不卑不亢。
北室韦部少主?
李泰顿时来了精神。
室韦,蒙古祖先啊。
这么一群猛人,可现在混得挺惨的,现在室韦人跟契丹混,契丹跟高句丽混,高句丽……
室韦跟靺鞨人素有矛盾兵戎相见,靺鞨人如今跟高句丽泉盖苏文一派混……
李泰看忽里歹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亲热,春风拂面地拍着他肩膀道:“如何没有资格,咱们今天认识了,这不就有资格了吗?
四海之内皆兄弟,哦,你们那边叫俺答对吧?
你我一见如故,咱们两俺答可得好好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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