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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文武圣试(8)

曾从文正在那里闭着眼睛养神,突然感受到一阵视线,想起了柳络筠还在这里,心中有些别扭,不知道如何开口。

  柳络筠见曾从文的视线忽明忽灭,清楚他又在那儿纠结中,她很喜欢看曾从文为自己焦头烂额的感觉,这给她一种充实的感觉,被曾从文重视的感觉。

  曾从文今年刚到卅五,十年来勤勤恳恳地做事修政,夙兴夜寐,身子早不必年轻时那样倜傥潇洒,皮肤由于常年待在房中,映照着惨白无血的颜色;他的毛发茂盛,胡子已经到了胸前,而前胸,下腹也有着茂盛的体毛;由于不规则的作息,虽然曾从文很是精壮,也有了个微微凸起的小肚子,如今正包裹在层层纱布下,随着呼吸一涨一缩。

  曾从文偷偷看着柳络筠,以为她没有发觉,柳络筠跟着他近十五年了,从清州朗兴镇的小小知县到丽州丽城的一州之长,明明都是柳络筠陪着自己一步又一步地走过来的,为何自己还要拖着她的心意呢?曾从文恨透了自已对于情爱的愚蠢,临煜的战况严峻不容小觑,清州收复之时还远看不清,临煜回归荣耀之时更是远看不清,自己竟然以那看不见的未来去绑架了柳络筠十几年的向往,如今想来她用毒来绑住自己的思想也是无奈,是他自己的犹豫造就了她的不安,他是在没有什么可以责怪柳络筠的地方。

  “……”曾从文想从床上扶正自己坐着,可伤口还在隐约发着痛,柳络筠见状便冲过去扶着他。

  曾从文眼睛不比以往,准是晚上看书写字多了,视力有些不足,等到柳络筠走进才真正看清楚柳络筠,柳络筠今日不施粉黛,皮肤比他要黄,却更透着血色与人性;头发盘在脑后面看不清楚,但曾从文能看到横插在脑后的珍珠发簪,那是他十年前送给她的首饰,如今看来还是那样的灼灼生辉……

  无名和奕诸此时还在政法部前排着队伍,孙师爷来到后院又找不到二人,正急忙之时,那边厨房的婆娘说她们俩到了政法部去登记确认文武圣试了,孙师爷恍然大悟,便匆匆赶往东边的政法部,正好遇上了出院门的无名和奕诸二人,大喜过望,便冲了过去。

  孙师爷气喘吁吁地扶着墙,还没把气理顺,正欲说话,奕诸就抢过话道:“孙师爷,见到你就好了,我们俩遇到麻烦了,快请帮帮我们!”

  孙师爷正感到奇怪,变让二人把事情说了一边,孙师爷才感慨道:“大人一直都严与治官,没想到一些人未避免惩罚而把事情一言蔽之,也是该死,你们这事儿本就可以通过的,也不是因为你们俩才格外通融,善矣善矣,我去替你们解决便是。”

  无名放下心中大石,说道:“这我便放心了,劳烦孙师爷了。”

  孙师爷摆摆手,抚着自己花白的胡须说道:“免谢免谢,实是本府的官员行事不妥,我这就去好生训诫一下他们。”

  说罢便要走,无名叫住了他,说道:“孙师爷刚刚是在找谁?气喘吁吁地……”

  孙师爷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告诉她们曾大人有请的消息,正郁闷地拍着自己的额头:“唉,人老了真是不用了,我竟忘了告知二位,曾大人有请你们二位过去书房一聚,该死该死。”

  奕诸连忙拉住孙豪,笑道:“孙师爷切莫过度自责,是我刚才打断你说话,才让你一时忘记了,快快停下,我们还要谢你替我们去找个公道呢。”

  孙师爷这才不再自责,脑海中一时产生的告老还家的念头也消失了,双方才告辞离去。

  曾从文看着柳络筠默默无语,柳络筠知道他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说,便服了个软,说道:“有什么想说的快说,不然我可走了。”

  “……”曾从文暗下决心,“筠儿,我……你变老了。”

  柳络筠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情话呢,没想到一开口就挑着她的痛处说话,正是气不打一处来,便想打他的肚子,手刚挥到空中,又想起了他的伤势,便僵了一下,缩回手来了。

  那日柳络筠被奕诸识破自己的谋划,正拿着白绫数尺,想着一死了之,又害怕自己被打入地狱不能超生,永世受尽相思之苦。奕诸希望柳络筠能亲自与曾从文托出全盘,不然她竖日便会告知曾从文柳络筠的毒计。

  她却想不到奕诸也只是威吓她,毕竟这事儿奕诸只靠推测,并无证据;其次奕诸才来丽城半月,曾从文当然会相信与自己共苦十余年的柳络筠更甚,只怪她本就理亏,又不作思考,才会被奕诸的话所威吓迷惑。

  她痛定思痛,还是与曾从文坦白了自己的罪行,看着曾从文的表情由不敢置信到脸红耳赤,到最后把她赶了出门。

  她原本心如死灰,竖日便想着投丽水而去,又不舍曾从文,想着再偷偷去看一次他,把他的模样记在脑中再死去,就算在地狱受相思之苦,也好受一些。

  柳络筠从后山下走入丽州官府的后院,便听到了奕诸的呼救,心中一惊,便跑到了声源处。原是曾从文的书房门前一片狼藉,奕诸在那儿紧紧地抱着失神崩溃的无名,不停地呼唤她,空气中是曾从文身上发散的恶臭,如今已不使人难受了,因为它被浓郁的血腥味所掩盖了。

  柳络筠迅速地跑过去寻找曾从文,奕诸正摸索着满身血浆的无名,生怕从她身上找到一条小小的伤口,看到柳络筠过来了,便说道:“曾大人在里面,你快去看看他。”

  柳络筠捂着口鼻,心中感情复杂,她的嗅觉比一般人,虽然那“独情蛊”的解药使她免于恶臭,可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还是使她难以挪步。她忍着呕吐的恶意,在书房的一端,见到了半依在墙边的曾从文,一道从左肩到右腹部的伤口绵延在身上。

  柳络筠马上就跪在了曾从文的身旁,双手颤抖着想捂住伤口,又怕干掉的伤口又冒出血来,扬在空中不敢碰他。

  曾从文用内力抵住伤口,好歹免于失血过多,只能等待附近的小卒发现外面的无名,自己则龟息等候救援。他隐约感觉到了柳络筠的气息,睁开了眼睛。

  “看来我快死了,竟然看到了你的幻影……”

  “说什么呢……”柳络筠满眼泪水,“我去叫人来,等着,等着我!”

  “别走,我也不知道能撑多久了,”曾从文没有力气,只能发着气声,柳络筠擦着泪水,把耳朵靠在了曾从文的唇边,“我不怪你了……是我把你逼成这样的,若是你原谅我,希望你能在我死前,给我一个……”

  奕诸知道无名无恙了,便冲进屋中,此时柳络筠正轻轻地吻着曾从文。

  后面则是奕诸用自己的内力支撑住曾从文的身体,又迅速地叫来了人与大夫,众人手忙脚乱的,好歹是保住了曾从文的命。

  事情也告一段落,此后便是曾从文决定迎娶柳络筠的事儿了。

  无名与奕诸如今正走到了书房门前,无名本想敲门,奕诸心急便直接推开了门,看到了房中二人正在拥吻,大叫了一声便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