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足球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十一月的滨城，暗红的太阳在厚厚的云层中若隐若现，北风开始呼啸凌厉，空气中带着丝丝寒意。

　　空旷的泉水高中操场上，一个谢顶的中年男人傲然挺立，嘴里时不时喊两句口令。二十多个少年嘴里哈着白气，穿着运动长裤和长袖球衣在拼命奔跑。

　　又是一堂典型的马氏训练课，没有太多技战术的演练，就只有枯燥地变速跑、折返跑冲刺、变向绕桩盘带、中速跑这些内容。

　　训练的间隙，马卫国也总是不苟言笑地踱着步，很少和队员们沟通，一幅世外高人的样子。

　　但这帮高中生之间的气氛倒不是冷冰冰的。虽然一开始，邓洪强和张靖臣对孙雷和吕杰心怀芥蒂，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上黄东的影响力，小小的矛盾早就淡化了。

　　都是十七八岁的男生，又都是一群利用课余时间训练的半吊子。不像职业队员那样，需要为了场上首发或者位置安排而竞争。在训练的间隙，互相聊聊彼此喜欢的球星，讨论一下最近的焦点比赛，争论一下彼此心仪的球队孰高孰低，吐槽一下马秃子单调的训练内容，关系很容易就拉近了。孙雷和吕杰二人也不是那种孤傲不群的性格，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孙雷和吕杰也很好地融入了团队。

　　“哎，大雷，上周六你才崴的脚，今天训练你怎么又来了，你确定你没事吗？你这都是第二次崴脚了，我跟你说你别太拼了。”黄东边跑边关心的询问孙雷。

　　孙雷的表情稍微有点不自然，支吾了一声，其实这两次的崴脚他都是假装的。

　　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由于连续两周的训练课都没有安排队内对抗赛，孙雷甚至都忘了自己还有系统这个秘密武器，就是一门心思苦练体能。

　　结果马卫国在那天突然安排了队内对抗赛，孙雷犹豫了一下，系统一响，最低五十一张。这样的比赛就花钱找系统帮忙，长此以往，自己的零用钱肯定告急，他可不愿意再给父母添负担。另一方面，参加校队之后，由于消耗比之前大多了，孙雷的饭量也见长，泡面不加火腿肠的日子，他也忍不了。于是硬着头皮轻装上阵。

　　结果他自身的球技经过这么多次训练，也根本没什么突飞猛进。几个回合下来，他感觉黄东等人对他的敬畏感逐步消失，毕竟在他们心目中，孙雷可是那个予取予求的天才少年。

　　为了避免大家对他的质疑，孙雷想到了诈伤。于是借着和黄东拼抢的机会，突然摔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滚起来。

　　幸运的是，没有人怀疑孙雷诈伤，毕竟孙雷平时给人的感觉还算忠厚老实。

　　当孙雷在地上打滚时，大家都马上围了过来，表情也都透着关切，七嘴八舌地劝他赶紧休息。

　　孙雷的表现马卫国一直看在眼里，他对这个高一新生印象很好。有着惊人的天赋，但是对于训练从来都是一丝不苟，他也害怕孙雷受伤，赶紧让他在一旁休息。孙雷这才蒙混过去。第二次队内对抗，孙雷也如法炮制。

　　黄东还是有点不放心，“大雷啊，听哥的，别逞强。有时候感觉不疼不代表就好了，运动损伤这东西挺吓人，咱也不是专业的，少练一天没啥大不了的。”

　　吕杰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说：“东哥，你是不了解大雷。大雷心里有一股劲，要和那帮专业的比，我跟你说一个秘密，大雷大半夜不睡觉，还在咱们宿舍里水房练颠球呢。”

　　邓洪强听到后大吃一惊，“大雷你这也太夸张了吧，我以前有同学现在是专业队的，也没听他说过专业队有人这么练球的。”

　　孙雷冲吕杰翻了个白眼，“我就那么一次，被他给抓到了，这种事有什么好宣传的。”

　　没想到黄东听了之后居然很感动，语气都有点发颤，“大雷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一甩头，使劲向队伍前面跑去。

　　孙雷被黄东的情绪变动搞得有点懵，吕杰在他身后吐槽：“东哥这人吧，就是情感丰富，真对不起他这副身板。”

　　邓洪强也来了一句，“对啊，咱们东哥铁汉柔情。上回说起曼联今年被阿森纳落了8分，东哥都要掉眼泪了。”

　　黄东回过头了瞪了邓洪强一眼，大喊一声，“好好跑你的步，胡说八道。”吓得邓洪强吕杰几个赶紧噤声。

　　一个身材高大、爱骂人但又情感细腻的领袖，一帮热爱足球大大咧咧的喽啰，泉水高中足球队的团队氛围很和谐。在这样的团队里，孙雷没有靠系统的帮助，单纯靠自己优越的体能和积极的训练态度就征服了队友。

　　孙雷想起了他妈妈对他说过的话。当时孙母得知他被选进校队了很高兴，嘱咐他到了队伍里不要显摆自己，少说话多干活，足球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还是得听妈妈的话啊，孙雷感慨着。

　　谁也没想到的是，吕杰在训练里随口的一句话，到了晚上居然引发了一出闹剧。

　　晚自习结束之后，黄东居然抱着个皮球找到了孙雷，说晚上也要和孙雷一起练颠球找球感。

　　看着黄东信誓旦旦的样子，孙雷目瞪口呆，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哥。

　　吕杰也被黄东所感染，也吵着要加入。

　　他们俩异口同声，觉得孙雷作为一个从小就没接受过专业训练的普通人，几次比赛里展现的球感可能就是半夜颠球练出来的。他们俩的脑洞居然感染了朱六一和陈潇孙刚，一时间孙雷百口莫辩。

　　好在回到寝室之后，严厉的查寝大爷来回溜达，这个疯狂的计划不太好实施。黄东这才死心，但是还缠着孙雷问是不是有别的加练计划。

　　孙雷再三强调他那次半夜颠球真的是心血来潮，不是经常那样，他也没有什么秘诀。

　　黄东用脚踩着足球，用深沉的语气说：“大雷，你不要以为我脑子发热。那天吕杰说完之后，我回去想了好多事情。马老师为什么对我和邓洪强张靖臣冷冰冰的，不是因为他讨厌我们。你也知道，队里基本都是高二的，只有我们三个是高三的。按道理，我们三个应该把全部心思都放在高考上，他也劝过我们三个。老邓和张靖臣他俩成绩本来也不好，也坐不住。而我是因为我心里有一团火，像你一样，我也想和专业队的较量较量。你应该听说过沙河高中吧，他们有专业队，今年春天我们跟他们比了一场，没办法，技不如人，输的一塌糊涂。但明年，哪怕还是输，我也希望再和他们比一场。”

　　这一刻的黄东，如同漫画里那些热血主人公一样，言语里充满了炽热的情感。

　　他此刻仿佛无数草根球员的代言人，他们可能天资平平，可能在足球道路上遇不到伯乐，也得不到专业的点拨指引。但他们从未放弃对足球的热爱，也万分珍惜与强者的对决。

　　孙雷的表情也不再是一开始的嘻嘻哈哈，逐渐严肃起来。

　　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东哥。你的战友是你想象不到的强大。孙雷在心里默默说。

　　黄东离开后，整个寝室陷入了沉默状态。

　　“我真佩服你们校队这个黄东，为了足球，高考都不在乎，太令人感动了。”朱六一打破这份沉默。

　　“东哥那番话确实令人感动。但有一个事他夸张了，我听邓洪强说过，他们仨东哥成绩最烂。最后一年，他们俩其实还想再冲刺冲刺，东哥非拉着他们，让他们再踢一年。”吕杰的一番话再次让寝室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