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海

杀死黑煌鸭？不说连给小橘洗澡都要喊人帮忙的谭野能不能完成这种艰巨的任务，就算真的给他完成了，愤怒的艾雅估计会将他先杀后杀，再杀再杀。

　　好在强大的怪物通常都有漫长的幼年期，往好的地方想，万一在这只黑煌鸭进入成长期前，自己先死了呢？

　　谭野左右看看，确定艾雅不在周围，也没有其他人看见自己，捏着黑煌鸭的脖子把手甩得和风火轮一般，等到手臂有了惯性且速度快到了极限的时候，谭野猛地一松手。

　　只见毛茸茸黄灿灿的一团黑煌鸭从他手中脱出，呈一条优美的抛物线远远抛入海中。可怜的黑煌鸭因为之前被谭野捏死了脖颈，这时候连声“嘎”都发不出来。

　　后面层叠的白浪打来，将黑煌鸭吞入海底。

　　【你的行为加深了目标的仇恨】

　　【好感度-1000】

　　【好感等级：不死不休（-100999/-2000）】

　　谭野用手掌搭起凉棚，眺望了一下黑煌鸭的落点后，耸了耸肩，往别墅走去。

　　欠了一个亿和欠了一点一个亿，对于谭野来说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反正都还不起。从他把蛋摔到地上开始，这只呆鸭已经注定和他不死不休，而且他也好奇，有没有比不死不休更高等级的憎恨。

　　迄今为止，按照谭野从小橘身上试验出来的经验，好感度正值依次有陌路、冷淡、融洽、热忱、喜欢，这么几个等级。好感等级到达喜欢后，还可以将其供为主子，获得主子一项能力。谭野和小橘好感度最高的时候，曾达到了4000点。

　　【好感等级：喜欢（4000/6000）】

　　所以谭野猜测等到好感度达到6000点的时候，应该会开启新的好感等级，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会带给自己怎样的惊喜。按照每天抚摸喂食陪玩等动作，每次会有个位数的好感度加成，谭野估计一两年就能把小橘培养到6000点了。

　　如果将霏霏老板制作的美食投喂小橘，这个时间还能缩短……

　　Emmmm，还是不了吧，谭野觉得还是自己吃掉比较好，毕竟霏霏老板烧的东西这么好吃怎么能让给小橘……啊不对，应该是不能辜负了老母亲的一片爱子情深的爱心餐。

　　而且小橘吃人类吃的食物，对消化不好，嗯，我可真是个细心地喵奴。

　　相对于正值好感度，自然还有负值。不过因为黑煌鸭出现的时候，负值已经高达-99999的不死不休，所以谭野还无缘了解到其他负值好感度的等级分化。

　　话不多说，谭野看了大海，丢了黑煌鸭，心情大好地走近海边别墅。

　　一瞬间他的心就僵了。

　　别墅二楼的落地窗户后，一个中年男子略带玩味地打量着自己。

　　这位中年男子穿着一件宽松的白底蓝波点的睡衣，因为年龄的缘故，眼睛周围的肌肤已经有些松弛，眼袋很深。和大部分的中年人一样，他的发际线高破了天际，露出了整颗圆润光泽油腻的额头，而剩余苟且偷生的头发，也被他理得极短。

　　除了和普通中年油腻男子一样的发型以及不符身份的睡衣品味外，这位男子左手是一杯混了青柠和薄荷叶的鸡尾酒，另一只手则逗弄着一只毛色深棕类似松鼠的动物。

　　电懒鼠。职业习惯，谭野一眼就认出了男子正逗弄的怪物。这只电懒鼠不同于之前海莉购养的幼体，是一只成年电懒鼠，而且被喂养的极好。

　　柔顺光泽的毛发，灵动警觉的眼珠，蓬松巨大的尾巴，无一不彰显着它成长过程中享受的高贵待遇。

　　如果没有猜错，这位中年男子应该就是雷德蒙了。不过谭野没有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雷德蒙，穿着睡衣的品味如此之差，也没有想到雷德蒙样貌如此普通，和满大街来来往往的油腻中年人似乎也没有任何区别，更没有想到雷德蒙会饲养一只电懒鼠。

　　无论是图书馆书籍中的记载，还是谭野亲身体会，电懒鼠绝不是猎人饲养的首选。这么说或许还是轻了，准确地说，电懒鼠的资质绝对是怪物中最低劣的那一阶层。

　　或许看见谭野杵在那里发愣，雷德蒙喝了口莫吉托，伸出两根手指，朝着谭野勾了勾。

　　他的脸上似乎还带着若有似无玩味的微笑，让人感觉不到身为港主的威压，相反，还给人想要靠近的安稳可靠。

　　谭野连忙点头示意，然后加快了脚步往别墅里走去。

　　如果有人真将雷德蒙看做人畜无害的油腻中年人，那一定会死得很惨。

　　谭野暗自警惕，礼数愈发周到。

　　进了门，在管家的引导下，谭野目不斜视，不敢四处打量，恭恭敬敬地跟着管家走上二楼，进了雷德蒙所在的房间。

　　厚重的房门在他身后被管家悄无声息的合拢关闭。谭野听不见关门声，只感受到微微气流的运动，心知自己身后的门已经被带上了，眼前无论是福还是活，都要硬着头皮前进。

　　“参……参见港主。”谭野挠了挠头，似乎觉得这么说怪怪的。

　　不过雷德蒙没有说什么，原本看着窗外的身子转过来，手指随意指了指房间里的沙发。而他自己则坐在了对面。

　　谭野等着雷德蒙坐下，这才忐忑地挪着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靠近沙发，稍微做了三分之一的沙发，看着雷德蒙等待对方讲话。

　　只不过，雷德蒙的第一句话，就让原本就四肢冰凉的谭野，彻底凝固了。

　　“你似乎有甄别怪物蛋的能力？”

　　如坠冰窖。这是谭野的第一感受。

　　雷德蒙的话语中虽然有似乎两个字，可是语气却是笃定，显然是对这个判断有极高的把握。

　　否认？不，雷德蒙眼睛还是如常的温和，他手指抚着电懒鼠的毛发，似乎这句问话只是随口有说。可是听者有心，这问话，已经下棋将军般直逼谭野。

　　如果否认的话……会死！

　　谭野本能的在心中出现这个念头。

　　可如果承认的话……那么就意味着，要在之后承认自己遇见艾雅的事情都是自己一手策划。如果再逼得紧一点，或许连自己脑子里系统的存在都要被迫解释出来。

　　冷汗在谭野脑后疯狂的四溢扩散。

　　对于一个能对自己生命的生杀予夺的人，说错任何一句话，甚至表现出任何一丝令人不快的表情，都会招致毁灭。

　　可如果长时间不回答，那也同样是极不礼貌的表现。

　　谭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为什么这么多年雷德蒙都没有追问过这件事情，放任自己在海港工作，而现在却要重新点开这件事情？

　　想到这里，谭野点点头，回答道：“是的。”

　　说多错多，而且在大人物面前，谭野这个普通人有着紧张无比的拘谨。

　　出乎谭野的意料，雷德蒙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而是问了看似截然无关的另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梦想过有一天成为海港之主？”

　　？？？

　　成为海港之主？给谭野灌上一百零八个豹子胆，也不敢梦想这种事情。

　　或许是见谭野惊恐得快要昏厥过去了，雷德蒙看着脸色惨白的谭野，转换了一下问题：“我是说，如果给你一个跨越社会阶层的机会，你愿意试一下吗？”

　　“跨……跨越社会阶层？什么阶层？”谭野嘴巴都结巴了。

　　“比如说，当个海港之主？”

　　“……”谭野都快要哭出来了，颤声道，“我……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很满意。”

　　“真的不愿意再努力一下？搏一搏？”雷德蒙皱了皱眉头，“如果你觉得管理海港的能力不够的话，我可以培养你。”

　　“别……别……”如果可以跪下来，谭野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从沙发上滚下来，跪在雷德蒙面前，“我……我真的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了，能够混吃等死就是我的梦想。”

　　“……”雷德蒙失去了继续说话的兴趣，朝着门的方向，扬了一下手，将身体又转向了窗外。

　　那无边壮阔的大海深处，沉寂得令人畏惧，一如雷德蒙此刻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