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欠你一句抱歉

“夏，你确定你没事吗？”酒店的洗手间里，夏禾仔仔细细把脸上的妆清洗干净，素面朝天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丝毫不在意倚在门边的方天佑正以什么眼神在看自己。

　　“你顶着这个脸回家不怕被误会吗？其实，犯不着跟他打架，没意义。”

　　“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他？”

　　“我不会担心除了我爸和我老公以外的第三个男人。”

　　“你老公很幸运。”

　　“你老婆也很好啊，年轻，漂亮，乖巧，应该也很懂事儿吧！你们看起来很般配。”

　　“真佩服你们女人的观察力，不过只是扫了一眼而已。”

　　“女人看女人只需要直觉。”

　　“呵呵，还说不关心我？那天回家之后心绪难平吧？”

　　“你是在说自己吧？我关心老同学而已。”

　　“被你看穿啦。那老同学，你现在能不能也接受一下我的关心呢？”

　　“只是被强吻了一下而已，我就当是撞墙上了。”

　　“啧啧，那你这撞得可有点儿惨。”

　　“你是真的关心我还是看好戏呢，麻烦你收起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三十岁的女人被人亲一下不需要同情，尤其不需要你的同情。”夏禾佯装镇定的样子深深刺痛了方天佑心底的柔软，他把真实的自己囚禁在那里，整整10年。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好歹我刚刚帮了你。”

　　“我向你求救了吗？”

　　“夏禾！”

　　“你不用冲我喊，10年前你抛下我离开的时候我们就没关系了，麻烦让开，我要回家。”

　　“我送你。”

　　“不需要，我开车来的。”

　　“对不起！这句话我10年前就该说了，原谅我那时候的进退两难吧。”方天佑顺着门框跌坐在地上，把脸深深埋进蜷缩的膝盖里，像个受伤的小兽般发出粗重的呼吸。

　　“起来吧，一会儿被人看见了不好。”夏禾弯下腰，把尚未擦干的手伸到方天佑面前，方天佑像得到救赎一般死死抓住那只手捧在自己脸上，滚烫的热泪在指缝间流淌，此时的方天佑不再是那个身披阳光，走路带风的优质钻石男，卸下铠甲的他，脆弱的叫人心疼。

　　“呵！我多想优雅从容的出现在你面前，然后面带微笑地说声再见，让你看看我这几年过得有多好，可能是老天爷太调皮了，才会在我每次狼狈不堪的时候把你找来，为什么你每次都在啊，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乔木有句话说得很对，是我没他勇敢，每次都晚一步，好像一直都落在他身后，如果我一开始就跟着你出去的话……”

　　“我们都逃不开这个宿命，该来的总会来，该结束的也总会结束。”

　　“我们不能重新成为朋友吗？”

　　“呼！天佑，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嗯，好。”

　　“你先起来洗把脸，我去和七七小雅她们说一声，这里的二楼有间咖啡馆，我一会儿下去等你。”

　　“嗯。”

　　晚上的咖啡馆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夏禾一个人坐在拐角靠窗的位置发着呆，路上缓慢移动的红色车灯映入眼帘，让她浑身战栗。

　　“夏，坐这么远，找你半天。”方天佑的脸色明显比之前轻松多了，嘴角挂着他惯有的浅笑，金色大框眼镜高端大气，穿在身上的烟灰色呢子大衣搭配洁白的高领毛衣，高大宽厚的身形展现无疑，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架势，步伐坚定地朝夏禾走来。

　　“不愧是方大公子，十年的光阴居然让他变得迷人了。”夏禾羞愧于自己不合时宜的想象。

　　“帮你点了杯美式，也不知道你现在口味变了没有。”方天佑在夏禾对面落座，看了一眼她握在手里的摩卡，“我和你一样，喜欢的东西不容易变。”

　　“哦，这个，我这几年不常进咖啡馆，也不知道现在流行什么口味，只会点这个。”

　　“这个就很好。”

　　“是吗？”

　　“夏，不需要掩饰，念旧没什么不好，也不用觉得在我面前会丢脸，那不是你的错，那个混蛋不敢再来了。”

　　“嗯，谢谢。”

　　“告诉我，你过得好吗？我在意的只有这个。”

　　“很好啊，走了一条很长的路，终于遇到合适的人，组建了家庭，他很好，我们也特别好。”

　　“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美极了，可惜我现在没有镜子。”

　　“美什么？妆都花了，枉费了七七一番心思。”

　　“你的美不需要装扮，你刚刚提起他的时候是眉眼带笑的，那个样子很美，我能感受到你是真的幸福。”

　　“呵呵！你呢？现在事业有成，娇妻在怀，也挺好的吧？”

　　“她，是我妈安排的，我们两家是世交，双方父母走的很近，小时候经常找我补习功课，对我可以算是盲目崇拜吧，我也不反感，婚后过得还不错。”

　　“那很好啊。”

　　“你，出院之后去了哪里？为什么要退学？”

　　“你妈妈隔三差五带人到我家闹，还去过我学校，这些你难道都忘了？”

　　“不是，你说我妈去你们学校闹过啦？”

　　“你真不知道啊？”

　　“不知道，我后来在上海租了房子，放假也不怎么回家，我只知道开始的几个月她去过你家，我和我爸也劝过她，后来也是迫于我爸的工作影响，她答应不再去了呀，原来是跑去……”

　　“算了，你也不用在意，她一共来过两次，闹得学校都知道了，谣言四起越传越离谱，我就索性退学了，你也知道的，我成绩也就一般般，就算顺利毕业又能怎样？没差的。”

　　“对不起，夏。我不知道，我要知道的话……”

　　“你知道了能怎么样？你不能堵住悠悠众口，更不能把我带回家告诉你的父母就算他们反对你也要和我在一起。”

　　“哎！我……”

　　“都过去了，我也没有那么在意学历的事，后来我自己在外面边打工边自学，也考了一个专科文凭出来。”

　　“你一直在省城打工？”

　　“没有啊，我就是到处走走停停，差不多有七年吧，我真的走了好多路，看了许多风景，心情也平静了不少，后来我也能波澜不惊地和别人自嘲我这段经历，人就是这么有意思。”

　　“你受了那么重的伤，难道就一点儿也不恨我们吗？”

　　“恨也是一种情感，而我，不想对你们有任何情感。”

　　“夏。”

　　“当了妈妈之后我发现自己变得柔软了，我今天能来也是想和你冰释前嫌的，毕竟我们都是无辜的，你有什么错，我们都该释然了。”

　　“孩子？”

　　“领养的，女人要当了妈妈才算完整吧？”

　　“你会是个好妈妈。”

　　“我知道。”

　　“铃铃铃。”

　　“噢，我老公来接我了，我先走一步，再见。”

　　“好，再见。”

　　方天佑依依不舍地看着夏禾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夏禾突然转身对他微笑，“天佑！我喜欢你今天的打扮，很好看。”

　　“呵呵，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