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小雅的第一次心动
小雅四肢瘫软地搭着夏禾的肩走出市郊一幢新建的铁路家属楼，这是她们这学期新接到的第二份工作，给各大新建小区上门推销木地板。两人背着比身体还要宽大许多的大背包，里面满满当当装着各种材质花色的样板，顶着接近40度的高温，走街串巷，豆大汗珠打湿了前襟后腰。
“不行了，咱歇会儿再走，这天儿可真够要命的。”小雅把背包甩在小区门口的花坛里，也顾不上脏不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用力扇着手里的登记表。
“你也知道要命啊，我还以为你只要钱呢。”夏禾盘腿坐在小雅旁边，从包里拿出半瓶矿泉水递给她。
“错，钱就是命。”
“那命是啥？也不知道你这么拼图什么？发传单的工资不够用吗？非得出来受这个罪。”
“够是够，但我需要的是底气，只有多存钱将来才有可能自己出去生活。”
“不至于和你爸关系搞这么僵吧。”
“我又不是冲我爸，我是为我自己，搬出去了我爸就不用为难了。”
“你阿姨现在还那样吗？我看你弟对你还行哈。”
“他随他妈，我一年就回去几天他们再看不惯还能怎么样。”
“行，支持你。”
“还是你好呀，换了别人才不会陪我出来干苦力呢。”
“别给我套这些好听话了，我是自己想见世面，不是为你啊。”
“呵呵！有糖吗？”
“噢！还有几颗，苹果味儿的给你，这个是我的。”
“不抢你的橘子糖！”
“呵！哎，咱歇够了就快走吧，争取今天下午把旁边那个小区扫出来。”
“行，要不一会儿咱俩分开走，一个扫一个单元，这样比较节省时间。”
“好，那你可注意态度啊，人家不留电话就算了，可不能见人再吵吵了。”
“刚才你也看到啦，是他们先骂人的，不买就不买吧骂什么人啊，尤其是骂你，我能忍吗？”
“咱以后还要在这一片活动呢，得罪了人不好，再说了，谁愿意天天应付上门推销的人呀，换成是你也会烦的。”
“那就不开门就好啦，反正我不能让你被骂。”
“你们都说我牛脾气，我看你才是吧。现在分开走，咱们都注意点儿。”
“知道啦，夏妈妈。”
“滚蛋。”两个人重新背起重重的背包，向着新的“现场”进发。
傍晚时分，王楠在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旁无聊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地还会向过往的公车上张望两眼。
“咦，前面那个是不是王楠啊，他在干嘛啊，不会是等你吧？”
“为什么等我啊？你想太多了。”
“不信啊，去试试？”
“要去你去。”
“好。”
“晚上好啊王楠同学。”
“夏禾同学你好，呵呵，小雅，你们今天好像回来晚了。累了吧，这个，拿着。”王楠把两杯饮料递给她们，灿笑的脸上没有一丝虚假，弯成新月般的双眼，两排洁净整齐的牙齿，嘴角上扬带动起微凸的颧骨，映衬在身后的殷红晚霞里，不知是过度劳累引发的幻觉，还是当时的天色太美让人沉沦，总之小雅就是心动了，毫无征兆。她感觉脸上有些微微发烫，心跳的频率带动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死要面子的性格又不允许她在王楠面前表现出来，只好故作镇定，“我不渴，你给小夏吧。”
“装，刚才谁说又累又渴的，人家举着多累啊，接着吧。”夏禾接过王楠手里的饮料塞到小雅手里，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
“谢谢啊。你在这儿干嘛呢？”
“我，等你，你们啊。”
“你等我干嘛？我又不是找不到路。”
“你真的不知道吗？”
“算了，走吧。”
“王楠，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没追上呢？要不，我看你就算了，反正小雅有恐男症，她不会对谁动心的。”
“夏禾！饮料不够的话把我的也给你。”
“够喝，不用客气。”
“恐男症？还有这种病啊。”
“你别听她瞎说，她这张嘴要么不说话，要么说句话能毒死人。”
“我是毒蛇呀，还有这功效呢，那你以后可要小心哦！”
“夏禾，我不怕，你多给我说说你们的事儿呗。”
“你是想听小雅的事儿吧？没问题啊，有时间我慢慢给你讲。”
“嗯哼！二位慢慢聊啊，我先回去睡了。”小雅被两人的对话说的又羞又恼，只好先走一步。
“别呀，我也要回寝室，那个，王楠我们先走了啊，你继续加油。”夏禾追着小雅跑回了寝室，独留王楠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原地。
“这就走啦。呼！”
“小雅你等等，王楠看着挺认真的，你心里到底咋想的呀？”
“我问你啊，你以前和乔木在一起，现在换成天佑，你到底喜欢他们什么，或者说是什么在维系你们的感情？”
“这是个问题，可是我不能回答，因为我觉得感情可以是瞬间发生的，可以是时间积累出的，并没有参考标准，关键要问问你的心，是不是一见到那个人就有感觉。”
“什么样的感觉呢？”
“有个词叫怦然心动，就是见到他会不自觉的嘴脸上扬，别人讨论起他时会心跳加速。”
“只有这样就够了吗？”
“那不然呢？咱们才多大，享受当下就很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喽。”
“你倒是潇洒，我可做不到。”
“世界上的男人不是你爸那一种，你应该有你自己的人生。”
“先回去休息吧，你让我再想想。”
“行，哎对了，今天的问卷调查报告我来做吧，把你的给我。”
“在这儿呢，辛苦你了。”
“嗯，知道我辛苦啊，明天请我吃糖。”
“那么爱吃糖，早晚得把牙齿都掉光。”
“那到时候你来喂我喝汤啊。”
“美得你，走啦。”
“嘁。”
小雅坐在寝室中央的方桌前，盯着热气腾腾的泡面发起了呆，由于家庭的原因，她从小看了太多虚假和不真的人性，从心底里恐惧与他人建立深刻的关系，尤其是相依为命的奶奶过世后，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王梓和夏禾，她心疼父亲的委屈求全，可事实上，父亲给予她的爱早已设定好了限额，看懂这一切之后，她的信仰莫名其妙变成了金钱，一心只想为自己赚出个安稳的将来。王楠的出现更像是个意外，她不相信会有人因为她的一次出手相助就喜欢上她，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这么轻易说出喜欢，并且生出感情，她不想理会，无数次躲闪，然而心底的信号来的太出其不意。
“我是真的心动了吗？不不，一定不是，哪有这么容易。”
“小雅你发什么楞呢？面都泡胀了。”
“呀！我没注意，可能是打工太累了，我得赶紧吃点儿。”
“累了就休息吧，这学期开了专业之后每天都那么多课，周末你还去打工，身体能受得了吗？”
“能行，我从小练功的时候比这个累多了，没事儿。”
“反正你还是多注意吧，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你就说啊。”
“嗯，谢谢啊婷婷。”
“客气啥，快吃吧。”
小雅低头开始了暴风吸入式的吃法，可是她总感觉今天的面少了点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