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问斩
送陛下进殿后，陈琳挥手叫过来了两个小太监。附耳轻语，话刚说完两个小太监便头也不回地飞奔了出去。
李世民默然走到长孙皇后身边躺下，翻身抱着她的膝盖，静静地蜷缩着。
长孙皇后发现了他的异样，多年的相濡以沫，让她永远都是最懂身边这个男人的。上一次李世民这样，还是在玄武门归来之后。但这次他没有哭泣，只是默默的，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
长孙皇后轻轻得抚平了李世民的手，唤宫女拿来了药箱。温柔地为他擦拭着。宠溺着。
此时魏征反应了过来，一扫眼，陈宇早已被拖走了。大殿一片狼藉。魏征大吼一声，从胡凳上一跃而起，抓着门外的小太监便问：“陛下呢！陛下去哪儿了！”
小太监被他吓得哆哆嗦嗦地指了一下丽正殿，还好，并没有在深宫。否则少不得他也得被砍一回头。
魏征红着眼，喘着粗气冲到了殿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了一句：“陛下呐！冤啊！”。
长孙皇后感觉到怀中的李世民闻声抖了一下，急忙放下手中的事物将他抱的更紧了。心思也更深沉一几分，这回，又是谁！
突然殿门被轻轻地打开了，外边陈琳一头大汗地进来说。“大家，太子殿下他......”
李世民闷闷地飘了一声：“说！”
在陈琳耳中却仿佛炸雷一般，他慌忙跪在的地上道：“殿下，他跪在门外不肯起来。”
李世民并未表示，长孙皇后也仿佛没听到一般，时间就这样静止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另一边被拖向明德门的陈宁已然回过了神，拖着他前行的人早已换成了不知名的禁军。
陈宇自嘲地呵呵一笑，被人小看了！纵我有一千四百年的眼光！却穿不透这封建的长城啊。抖抖双肩扭开了拖着他的两个兵丁“撒开！小爷我自己会走！”
两个禁军对望一眼，可能是刚刚上面有吩咐吧。也不敢随意松手，追上去便要控制住陈宇。可就在此时。急促的马蹄声却是响彻菜市街口。
声音来势汹汹，以一种令人难以反映的速度飞驰而来。在即将撞向两名禁军护卫时，马蹄高高昂起，嘶鸣声更是遮天蔽日。
只见马背上跨坐着一员银甲猛将，满脸的胡须似是常年征战的沧桑，那闪闪发亮独特款式的铠甲更是彰显不凡。
程咬金来了！
他连给禁军反应的都没有，直接俯冲下马，抬脚就是两下！
“滚！俺倒要看看今天谁能抓他！俺这就去见陛下，你们若敢动他分毫，老子拔了你们皮！”
在他转头又看向陈宇时，陈宇则早已释然。
早听闻从前封建社会视人命如草芥，今天看来，古人诚不我欺啊！
陈宇缓缓地向老狮子鞠了个躬，喃喃道“老狮子，我要走了。这是我家乡对长辈的礼，受着吧！”
说罢猛然起身，昂着头向前阔步而出。手在脑后轻轻摆了一摆。
“谢谢！”
程咬金内心憋火却撒不出来，看着那两个禁军抬脚又想踹。但转念一想，还是救人要紧，赶快了要。也不顾什么乱七八糟了，低着头向着宫里跑去。
陈宇越走越快，心灵越走越通透。不由心中豪情大发。
用力摇摇头，他脑后的布条就此松散，长发也披散了一身。陈宇仰天大笑，脑海中一首词一闪而过。
他运足了力气对着菜市口那一双双好奇的眼睛颂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哈哈哈来吧！”装叉就要装全套了，陈宇想通了一切，不就是死么？谁知道还会不会穿越呢？
这边的酣畅淋漓与宫内到成了一个巨大的反差。
程咬金早已冲到了丽正殿外，也在殿外跪了下来。
此时李世民才翻然起身，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外边，又看了看正在喝大蒜素的长孙皇后。
幽幽地谈了一口气：“哎。罢了，陈琳，告诉门外那傻子，赶紧滚，那小子没死的话带着一起滚。”陈琳听后心中一喜，转身匆匆走了出来，对着那焦急的众人小声将消息复述了一遍。
只听外边‘彭’的一声，程咬金磕了个头朗声道：“谢殿下！”
李二知道这是在叫他，知道那傻子还是那个傻子没变。心情好像放松了很多，刚抬手要拿一杯茶时。
“陛下！太子殿下昏过去了！”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艳阳下鬼头刀散发着丝丝寒芒，四下的百姓还在互相打听着，这少年犯了什么王法。
陈宇站在台上，他不想跪，他觉得他跪够了。呵，这该死的世道。他转身面向了东方，那里是他一千四百年后的家。
看着刽子手随意地说：“赶紧吧，晚了......我妈又该埋怨我夜不归宿了。”却没有任何人看清，那闪闪亮的大眸子当中，不经意间滑落了点点晶莹。
刽子手呆了一下，自杀绝了隋逆后，陈宇还是头一个敢这么慷慨赴死的！甩了甩头的他面目逐渐发狠，在抵达一个极限后，大刀高高举起。
‘铛！’
那势大力沉的鬼头刀居然从陈宇的脸旁一闪而逝，散落了一缕青丝。
“呵，老狮子啊，你打扰我回家了。”陈宇才刚刚下定的决心，在这一刻已然灰飞烟灭。不过却不经意间被另一股豪迈替代了下来，他，也是经历了生死的人了。
来者正是程咬金，踹飞了发傻的刽子手的他一言不发，挽起陈宇就大步走向了城外。
“大家，太子殿下服下大蒜素睡下了。卢国公也接走了侯莫陈宇。另外魏左丞回到了崇文殿，在那儿静坐等着大家呢。”
陈琳此时总算松了一口气，还好，最后的结果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
“嗯，走吧，这个魏征！”李二边走边回味着之前三人之间的谈话，步子，也越走越慢。
那天崇文殿还是一样的热闹，争执的声音响彻云霄。但听起来却是那般欢快。
自此事之后太宗皇帝房内便挂上了一幅字，《潼关怀古》。（当然这已是后话了。）
“喂，老狮子，你为什么要救我”陈宇开心的看着他。
程咬金呵呵一笑：“我请你了，你还欠我一顿酒。”
“切！不说算了！小爷还不问了呢。”朝老狮子比了个中指。
夕阳西下，余晖洒落，长安的街头一片赤橙，道路两边的树木沙沙作响，三三两两的孩童追逐嬉闹着。一老一少就这样慢慢地走着。好似走成了一副唯美的画卷。
程咬金并未食言，临危救下了陈宇。
并带他到了一处庄园，说是庄园其实更像是一个村落。伺候程家田产的老农皆为程咬金早年一起打仗的部曲，有些是伤退了，有些是年纪大了。
他便把城外陛下赐他的土地分给了这些部曲们。秋收时象征性收点粮就算了。
二人来时已然是夜了，四下静的可怕。程咬金带着陈宇来到一处大宅，门口有家丁守卫，青砖红瓦。也是气派十足。
和两个家丁调笑了一番后，在一个中年人的陪同下三人迈步走进宅院，程咬金豪气地说着：“以后这就是侯莫陈府了，你且宽心住下。一应用品府里都不缺。你家为上上品，住这宅子没人说闲话。如还需什么就找这位赵管家，他是我府管家的弟弟。随我从军二十年，人品没的说。家丁我给你留下，都是庄里的庄户。开支我来支，你不用管。还有什么事吗？”
陈宇十分惊讶程咬金的大方，但毕竟有救命之恩。虽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原由，但不妨他对这个中年人的感激。
虱子多了不痒，帐多了不愁。以后有的是机会报，现在拒绝多了反而不美。
陈宇躬身行礼道：“世伯大恩陈宇铭记五内，此生誓不敌对与程家。从今日起！我侯莫陈宇改名陈宇，以此明志。”
这番话也代表着他，陈宇，第一次尝试融入这个时代失败了。
陈宇铿锵有力的一番话，让程咬金感慨万千。看来这小子是再不准备走仕途了，也罢。
刚过易折，不走仕途尝试做个富家翁也不错，好歹不会丢了性命。给侯莫陈氏留点骨血！那便照顾好他这一生吧。
“想清楚了？这边我以后来的少，怀墨与你年龄相仿。他会经常来看你。这一片庄园以后也是你俩的，哈哈。好啦多的不说了，在不回去家里母老虎该叫嚷了。不送！”程咬金嘱咐完陈宇就反身走了。
在赵管家的带领下，陈宇来到后宅安顿了下来。今日的劫后余生让他感觉十分疲累，还没脱衣服，就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了，起身晃了晃。自嘲的笑了起来。
哈哈，谁说穿越就能制霸宇宙的，我这又是乞丐又被杀头的。不过也好，现在远离了是非的中心，可以安心得发挥我的技术了。
背后有程家，想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时房门突然被闯开了，春绿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见到一身狼狈的陈宇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公子，府外来了一群人找你，为首的老头说找你换药的。”
陈宇这才想起来，原本约定好昨日为张小郎换药的。结果给耽搁了，吩咐春绿把人请大堂。他便赶快去洗漱收拾了。
不多时陈宇便见到了心心念念等候的张老汉，张老汉见到陈宇十分激动。
颤抖着手一把将陈宇拽了过去，仔细地看了看道：“恩公，昨日小厮在菜市口见到了你，当我过去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老汉寻遍了长安城才寻到恩公府邸。”说着就要给陈宇行大礼。
陈宇急忙扶起老者道：“不必如此，叫我陈宇就行，令郎的病可有好转？你说是换药怎么没见令郎呢？”
老汉起身答道：“犬子病情见好，面色红润，人也吃得下东西了。老朽怕公子刚刚搬迁，不方便。就没带犬子来，到了门口家丁不让进。所以才让他如此通禀。”
古人对外伤看的并不重，总觉得晚一两天，早一两天吃药换药都很正常，所以张老汉对儿子没有什么表示。
张老汉继续说道：“今日来此是为了酬谢公子救命之恩的，犬子的病情我是知道的。如果不是公子出手救助，别说是腿，就连命！也怕是保不住。后边的箱子里是老汉一家对公子的一番心意，请公子不要拒绝。”
陈宇觉得很有意思，儿子没带，却带了一箱子钱。
当初也没准备要，所以陈宇摆了摆手：“不必客气，是老丈救我在先，我医病在后。这等美事怎能拿钱财衡量，拿回去吧，多买点营养品给孩子。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好好给他养着。否则日后要瘸了那就可惜了。我不方便进城，明日还劳烦老丈将儿子送来。我给他换药复诊。”
两人推辞半天，最后陈宇从箱子里提了两串钱出来，这才打发走了张老汉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