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衣采夫拿着一面小镜子,小心的用一把刮胡刀轻轻地刮去他用软刷均匀的涂在脸上的皂角膏。这种库吉特人的小商品和他们的香料一样被人称道,刮胡子很快成了风靡大陆的时尚。当然,保守的人觉得刮胡子和不穿衣服差不多,但是扎衣采夫却不是很关心别人怎么看。只要感觉人能显得精神些干练些,他会毫不犹豫的修理掉胡子。
扎衣采夫知道节俭的重要,但是在他的理解中,节俭不是去苛刻自己的生活,而是去把钱花在回报更大的地方,然后赚来更多的钱供自己享受。在他的家乡,人们只吃阿訇老爷下刀的牛羊,从不吃猪肉。但是扎衣采夫毫不在意这些事情,他只是一个周游列国的奴隶贩子。一些禁忌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不可逾越的壁垒了,那只是一些可有可无的传统。他第一次吃猪肉就觉得吃出了从来没有吃到过的香味:只有一直吃羊肉的人会有这种感觉。
阿訇说:尔不可食猪肉。古代有学者取猪肉、羊肉分置于两坛,埋于地下。经年掘出,羊肉化水,猪肉化泥。有小犬过,饮羊所化水,闻猪肉泥掩鼻而走。
阿訇说:尔不可食猪肉。
但是老扎衣采夫可不在乎,他只是一个周游列国的奴隶贩子。他的货物价格波动很大,他喜欢战争又厌恶战争,战争能让奴隶市场迅速繁荣起来,但是供大于求又会造成奴隶价格下跌。他当年在北海战争期间,从前线的一个斯瓦迪亚指挥官手里花了2卷印花亚麻手绢和30扎鞣制轻皮就换来了40多个诺德奴隶。这么多奴隶现在起码可以卖出5000个第纳尔,去除打通关节的各项费用以及做成买卖之前的花销,他可以赚差不多2500个第纳尔,但是在当时奴隶市场饱和的情况下,一个斯瓦迪亚领主只花了3000个第纳尔就买走了他20个女诺德奴隶和10个男诺德奴隶。那个时候的扎衣采夫还很嫩,不像他现在,如果赚不到合适的钱,宁愿让自己的奴隶饿死也不出手。不过扎衣采夫之所以记得很多年前的一笔生意不是因为他总是记得自己曾经失败过的一次交易,而是他记得他卖出去的一个诺德女奴隶,那个女奴隶他很喜欢,扎衣采夫也做过他能做的一些事情。后来在卖掉那个女奴隶后,他倒是常常想起她来,他总是在梦里面梦到,那个女奴隶怀了他的孩子。扎衣采夫盘算过,如果当时那个诺德女奴隶真的怀了他孩子,现在,也快20多岁了吧。
扎衣采夫在多年的贩卖人口的经历里改变了很多,现在他已经能够极度的压缩他那仁爱与人性的一面,他能毫不留情的把一个因破产而沦为奴隶的家庭在自己面前拆散:把丈夫卖到库吉特去采盐,把妻子卖到德赫瑞姆的纺织厂,把女儿卖给一个苏诺的妓院,把小儿子卖给一个有特殊嗜好的亚伦老头。
他对这样的家庭的哭哭啼啼的诉求无动于衷,那些家庭求他至少把他们卖到同一个地方为奴。扎衣采夫撇撇嘴,“那样我会少挣40个第纳尔呢。”
扎衣采夫挺喜欢斯瓦迪亚这个国家的,在几次大战之后,斯瓦迪亚国内积累了几年都消耗不完的奴隶储备,而这个国家又时常莫名其妙的发生冲突,这让奴隶贩子经常能找到各种各样的机会。斯瓦迪亚处于大陆之中,交通方便,官方修建的官道让奴隶贩子们能牵着自己的奴隶们快速的穿梭在各个城市之间,走出了一条条的致富之路,在斯瓦迪亚的人口贩卖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扎衣采夫知道,奴隶贩子的头衔非常惹人厌恶,所他同时也是一个马戏团的团长。这是他小时候的梦想,也是在成年后在奴隶生意上的幌子。他花300个第纳尔一年的高工资聘请了一个训练师,专门负责训练扎衣采夫从奴隶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幸运儿。这些人在与扎衣采夫签订了契约后,便在名义上脱离了奴隶籍,成了扎衣采夫的摇钱树。扎衣采夫手下的演员有12人,但实际上有13人,里面有一对双胞胎,维基亚孤儿爱德华和查理,这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他们经常表演的是笼中逃脱魔术:在观众的瞩目之下,查理被魔术师五花大绑关进一个笼子里面,然后笼子被绳子钓上半空中,被用黑布蒙住。这个时候,魔术师让大家猜查理在哪里,诚实的观众们毫不犹豫的说:“笼子里呀,不是吗?”,然后魔术师装模作样的手舞足蹈一番,这个时候突然在门口炸响了一个大炮仗,腾起一阵白烟。观众们一片惊呼,“查理”一边微笑一边招手着走出来。
这个节目很受欢迎,纯朴善良的市民们总是很好奇查理是怎么从众目睽睽之下逃脱的。这个时候,“查理”很深沉的说:“魔法,先生们。我会魔法的。”
每当这个时候,真正的查理都在笼子里满腹牢骚:“你会个鸟的魔法。”
扎衣采夫挂光了胡子,用一条湿毛巾把嘴上的泡沫和胡子渣擦干净。
这个时候查理或者爱德华走了进来说:“先生,查理把早饭里的樱桃都吃光了!”
扎衣采夫摆了摆手:“查理,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查理哈哈一笑问他哪里做的有问题,暴露了自己。
扎衣采夫说:“你这小混蛋又在陷害你自己,然后让我以为你是爱德华。这一着不好使了,换个新着吧。有什么事吗大清早的。”
查理乐呵呵的说:“老板,有一个光头佬来找你。”
“又是孤儿院的老院长来募捐吗?”
“不是,这个人说有一笔生意,他是当地的一个石匠。”
“唔,让他进来吧,莫非是想卖我裸女雕像么。。。”
在之后的半个小时里,扎衣采夫微笑的看着对面的这个石匠。石匠告诉扎衣采夫,他的一个朋友是个巡逻队队员,最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抓来了不少“货物”,这些货物这个朋友带回巡逻队赚不到一分钱,所以他决定把这些货物处理掉,让大家都赚钱。石匠说,这个朋友很可靠。
扎衣采夫说:“很可靠?”
石匠说他以公民的身份发誓是的。
扎衣采夫说:“额,我不关心你的朋友是哪里的人,也不关心你或者他有没有清白的背景。我只是想知道,这些货物的背景清不清楚。”
石匠说:“先生,嗯??其实是这样,你知道巡逻队经常得到的货物都是没有背景的。那些都是山林里的草莽,你懂得。我可以保证,这些货绝对安全。”
扎衣采夫说:“哦,你直接说‘背景不清楚’不就完事儿了吗。你看,我今天付了钱,明天有人拿着这些人的卖身契要起诉我,我该怎么办呢?我的先生?恐怕这生意我做不了。”
石匠跟二当家吹了牛,说要做成这笔生意,让二当家带着人留在城外,他将在两个小时内把钱送出去。
扎衣采夫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查理会意地打开了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石匠停了停,强作悲愤的样子说:“230个第纳尔,那9个人您全部带走吧。整个斯瓦迪亚没有这么低的价格了。”石匠本来以为自己口才出众,打算从300个第纳尔开始要起,这样最后慢慢砍价,反正只用给二当家交200个第纳尔,多的都是自己的。
扎衣采夫瞪大了眼睛,好像在听一个天方夜谭:“您好大的口气,一个萨兰德战俘,案底清白,契约上盖着王国印记,都只要30个第纳尔,你居然要25个好多的第纳尔一个人,而且还让我承担风险?”
石匠说:“我听说您做事公道才来找您的,如果您真的不打算做这笔生意的话,我很愿意去和别人做生意的。”
扎衣采夫哈哈大笑:“一个不敢去苏诺正规奴隶市场的人,怎么敢带着奴隶四处走呢?好的,去吧。如果你那位巡逻队的朋友真的能让你们安全的带着一群没有身份证明的奴隶四处走动。去吧,我甚至可以把你介绍给我的同事,这些人可是因为奴隶身份证明上写错了一个字,就可以不继续做生意的人。”
石匠本来一时冲动,想编造一些靠山硬之类的话给自己打气。但是这些话他说了自己都不信,而且看起来对面这个扎衣采夫对自己了如指掌,也没有必要去说了。
石匠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半个小时的苦口婆心的吹牛白费了:“先生,我答应的别人200个第纳尔,如果比这还少,我就得自己搭钱了。您看着给吧。”
扎衣采夫说:“我真的不敢买。”
石匠说:“那我只好带走他们了。”
扎衣采夫在石匠的语气里掂量出来了石匠的底线估计就在200个第纳尔左右。于是扎衣采夫说:“先生,一天里的第一笔生意就失败会带来坏运气的。对你,对我都如此。这样吧,我们再来谈谈,你说这批人有9个是吗?”
石匠听到了转机,“是的。活蹦乱跳的9个宝贝。昨天晚上还能打架呢。”
扎衣采夫考虑了一下,查理在旁边善意的提醒人已经够多了,实在不需要买这么多货物,扎衣采夫谢谢了查理的提醒,说他会妥善处理的。
然后扎衣采夫为难的看着石匠说:“先生,你瞧,我的确带不了这么多的货。这样,对于黑货,我一般都20个第纳尔一个收。但是您瞧,这是今天的第一笔生意,我可以给你21个第纳尔的价格。然后您就完全从这笔生意里面脱身了,你看如何?”
石匠跳了起来,说没有200个第纳尔他不干,什么都不用多说了。
扎衣采夫微微的笑了笑,指了指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