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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亲口这么说,我反倒一愣。

  “听着,”他朝我说,“我不知道JUNNY和遥都和你说了什么,但警察都在极为用心地调查此事,如果有人对我妄自猜测,我根本没有打算去遏制那些想法,如果你以为我会在乎每个人对我的看法,那就大错特错了。”

  空气刹那间有些凝固。我以为他在为我的“开诚布公”而生气,但他看起来并没有。事实上,说完这些话,他又以一种若无其事的态度自顾泡起了茶,并娴熟地为我沏满茶盏。

  “那么你呢?你对于自己妻子突然失踪的事情,是怎么看的?”我问。

  他一边操持着公道杯,一边说:“回答你之前,我想问问你是以什么身份提出这个问题的?是一个陌生的局外人?还是遥所说的‘老板’?还是阿尔法酒店成千上万个顾客当中的一员?”

  我嗤地一笑。

  “诚然,无论如何,我都没资格打听你的私人事务。”我说,“但遥的父亲给我传递了某种信息。”

  “什么信息?”他抬头看我。

  “他相信你不是那种愚蠢、庸俗或是会作恶的人。”

  他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慢慢放下茶具。

  “他和你那么说来着?”

  “当然并没有用确凿无误的语言说出来,但他要我单独和他沟通,并朝我表达了这样的意思——在真想理解别人的时候,语言并不如感受来得确凿。”

  他沉默良久,最后轻轻叹了一声。

  “你对JUNNY的事情了解多少?”他问。

  “除了媒体知道的、遥知道的,我还多少了解到你参与并资助了秋芥和‘预知梦之团’的事情,事实上,我两次来阿尔法,都是为了能够清楚地认识到这些事情,并梳理好前因后果。”

  他打量了我一阵。

  “回去吧,”他说,“我不清楚他们具体是怎么运作的,但可以明确地告知你:把精力用在这种事情上面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嘿!听着!”我厉声打断了他,“和你想得完全不同,我已经没有什么退路可言了!你明白吗?没有任何退路!”

  他怔怔地看了我一会,最后收回目光,暗自点头。

  “明白了,”他用近乎自语地口吻对我说,“我只能这么说:好好留意你身边所发生的一切,哪怕是睡觉做梦的时候也要保持警觉,如此这般,你就会找到你想找的。”

  过了一会,他又仿佛想起什么来。

  “但是,不论做什么,你得让遥离得远远的——这事和她没关系。”

  我朝他看了一会。

  “我会的。”

  到此,一切似乎都得到了暂时差强人意的结果,剩下的时间里,我和鲌都默不作声地泡茶、沏茶、饮茶。

  “遥的父亲,也很爱喝龙顶茶。”我说。

  “他喝的是绿茶,明前采摘的,和红茶工艺有所不同。”

  “他说是从熟悉的山间农户手里收来的,类似私房茶。”

  “对,他是那么认为的,其实都是大龙山牌的,每年都由我亲手送给他,然后告诉他是从熟悉的农户里要来的……”

  他以一种郑重的神色看我,并用强调的语气说:“你有所不知,我尊敬他,并当作亲生父亲那么爱戴。”

  临走的时候,我问他墙上那幅铜雕,雕刻的是什么。他说是涿鹿之争。

  “姬轩辕与蚩尤大战于涿鹿的情形,在这幅画里,你基本可以看到中华古代最正统的鬼怪,以及他们的超能力。”

  回到房间,我脱去外套,换上睡衣,准备洗漱休息。

  我打开电视,多媒体系统自动跳出一首日语歌。仔细听了听,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在日本大火的《恋人哟》,却错失在中国流行的机会,导致国内听到的人不多。

  当我吐掉漱口水时,门铃响了起来。我一边用毛巾擦嘴一边去开门。

  门口站着情绪低迷的遥。

  我将她让进屋,正打算继续回卫生间时,不禁被一处景象惊呆了。

  就在房屋北面的半开落地窗子前,大块轻柔的白纱随着寒冷的夜风来回摆动,当白纱飘出窗外时,能够清晰地看到一束冷冷的白光照在上面。

  我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手里的毛巾掉在了地上。

  遥被此时的我吓着了,她追随我的目光看去。

  “是什么?”她说。

  我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挪动脚步走到窗前的,然后伸出手去抓住飘渺的纱布。探出头去看,最终发现那束白光的源头,是对面屋顶刚安装好的探射灯。

  遥随我一同张望了半天。

  “探照灯?你在看探照灯吗?那是为明天的派对准备的。”

  我答应了一声,自觉无趣,撒开了白纱。

  “我还以为你在窗外见到了鬼呢。”

  我讪笑。

  “我也以为自己见鬼了。”

  “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我走回卫生间门口,拾起毛巾。“我以为那是月亮的光。”

  “哦,原来如此。”她嫌夜风太冷,关上推窗。“我听过你的事情,好久没见过月亮的男人。”

  我收拾完毕,到窗前的沙发里坐下。

  她在床边坐了,细细听了一阵电视里的音乐。

  “谁唱的歌?”

  “五轮真弓。”

  “好听。”

  “诚然,那个年代的歌都特别纯粹。”

  “嗯。”她垂下头,暗自伤神。

  我问她怎么了,她没回答。

  “要是刚才你看见的,真是月亮,怎么办?”她问。

  我看了她一阵,她脸上写了一丝落寞。

  “不知道,”我说,“可能会马上开车回家看看。”

  她抬头看看我。

  我接着说:“可惜那不是什么该死的月光,所以我还得在这里待着,但不管怎样,我都决定和你解除之前的约定。”

  “什么?”她皱起了眉头。

  “关于做我助理的约定,就刚才你的表现来看,我根本没有这方面的需要。”

  她再度低下头。

  “我很抱歉。”她说,“以前每年的这个时候,是我姐姐最喜欢的节日。”

  我无言以对,陪她保持长久地沉默。

  “好吧,但你真的没必要做什么助理,交给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