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乡故知（一）

“有佣兵的徽章吗？”瘦子问。

　　亚班把铜章递了上去。

　　瘦子看了看，道：“这是南国的徽章，在达多利岛不能用。”

　　“喂，喂，为什么啊？”琳达道，“达多利岛也是南国的属地啊。”

　　瘦子白了她一眼，道：“你别来问我，你去问布雷克亲王，达多利是他管的。我只是佣兵行会打工的。”

　　琳达被他抢白几句，气不打一处来，叫道：“喂，你什么态度啊？你……”亚班忙一拽她，道：“那我们怎么才能找差事做？”

　　瘦子道：“要么你们申请个这里的徽章，每个月头一天都可以，也就再等半个月吧。要么你们找个挂靠的佣兵团，跟着佣兵团来。其他的，我就帮不了你们了。”

　　“气死我了。”琳达道，“那个瘦子什么态度嘛！一点涵养都没有，什么素质！”亚班道：“好啦，别气了。再想想办法找差事做吧。”琳达道：“想什么办法？佣兵团都不招人，要徽章还得等半个月，到那时我们都饿死了，还能做什么差事？”

　　却听“咕噜”一声。亚班道：“琳达，你肚子又叫了。”琳达斜了他一眼，道：“废话，三天没吃东西了，能不叫吗？唉呀，饿死我了。你那儿真的一点钱都没有了？”亚班摇摇头，无奈道：“都交了船费和房租了，房东还给打了折呢。你那里也没有了？”二人从牛角城逃出来得慌，没来得及回屋取盘缠，竟已是身无分文。

　　琳达叹了口气道：“我只有我的匕首，和独角兽角。实在不行，找家当铺，我去把兽角当了吧。”亚班忙道：“别，兽角得来不易。明天要是再找不到差事，我去把我的剑当了吧。”说罢拍拍自己的腰间。

　　琳达微微诧异，道：“你的剑不是你叔叔送给你的？是很重要的礼物，你舍得？”亚班道：“没事，先挺过这段时间再说。有钱了还能赎回来。”琳达一阵气馁，更兼三天未曾进食，更是有气无力。少女心里终究不甘，从怀里掏出小钱袋，不信似地打开，却见里头空空如也。

　　琳达叹了口气，又将钱袋放回怀里，刚要抬头，只觉得迎面来了人，蹭了自己一下。那人却跟没事人似，只管自己走。琳达暗骂一句，也没心思和那人理论，转身就要走。

　　却听身后那人喊道：“喂，小妹妹，出门都不带钱的吗？”琳达一阵愠怒，转身道：“谁是小妹妹，我带不带钱和你有……”忽见那人手中正拿着自己的钱袋。琳达一阵诧异，暗道：这小偷手脚好快。抬眼看向那人，却见他二十来岁年纪，一头小卷发，面容白净，忽地想起一人。

　　琳达刚要说话，一旁亚班道：“你，你是艾佛利？帮我们偷独角兽角的那个？”那人也是一愣，打量了一下二人，道：“哦，哈哈，原来是小姐姐和小哥哥。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啊，我知道了，是和我一样，躲阿拉奇会，对吗？”

　　琳达见他猜对一大半，心里也是佩服，嘴上却道：“切，你个毛贼，偷人东西还理直气壮的。越来越嚣张了嘛，”艾佛利嘻嘻一笑，道：“没看清是你们，就见你把钱袋拿出来了，哈哈。还给你，还给你。”说罢将袋子递了过去，琳达伸手接过。

　　亚班忽地想到什么，道：“艾佛利，你现在还在做佣兵吗？有加入佣兵团吗？”琳达心中一动，暗道：对啊，他要是入了啥佣兵团，我们不还能挂靠吗？却听艾佛利道：“倒是在做佣兵，不过暂时还在单干。我这手艺，上哪儿都能干，哈哈。”

　　琳达一阵失望，道：“切，做贼就做贼，说什么佣兵。”艾佛利嘻嘻笑道：“你们倒混的挺好。好像风生水起的。”琳达“哼”了一声，道：“说什么风凉话。这个什么，有吃的吗？”

　　艾佛利哑然道：“哟哟，我一分钱没到手，你们倒要吃我一顿啊？哈哈。”琳达道：“别多话，有没有吧？”艾佛利道：“最近生意清，我也是饥一顿饱一顿呢。”琳达叹了口气。艾佛利却道：“不过，看在认识一场，有件好东西可以给你们。”说罢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函来，递了过来。

　　琳达接过，见上写着“请柬”，打开一看，写的是派恩侯爵要摆晚宴，邀请高斯先生和太太赴宴，时间就是今晚。亚班疑惑，道：“这个给我们干什么？”琳达却是眼睛一亮，道：“亚班，这个好。”亚班摸不着头脑，道：“这个好什么？”琳达道：“笨蛋亚班，侯爵摆宴，有了请柬，我们不就能进去混吃喝了吗？”

　　亚班讶异，道：“啊？混吃喝？这个，这个好像不太体面。”琳达道：“啊呀，肚子都饿死了，还管体面不体面。那个，艾佛利，你自己怎么不去？”艾佛利嘻嘻笑道：“这是我从一对夫妇那里拿来的。但我就一个人，而且我这身麻布衣裤可进不去。你们衣服倒还体面，又是两个人。你们呀，进去少说话多吃，比我请你们吃饭还强呢，哈哈。”

　　亚班道：“这，这要是被发现了，就蛮尴尬的，这个……”琳达道：“没事，你在前头用你的流水剑法，我在后头用魔光弹，准能出来。”亚班一阵语塞，只道：“这，这也只能管一顿呀？”琳达却已将请柬收了起来，道：“嗨，能混过一顿是一顿吧。”

　　艾佛利见琳达收了，笑道：“嘿，怎么样，对你们好吧，等有一天你们发达了，可别忘了我，哈哈。”说着话，踢里踏拉，扬长而去。

　　二人回了租屋，修整了一下服饰。琳达在前头领着，亚班不情不愿跟着，二人一路走一路问。城钟敲过了六点，二人来到了侯爵府。这侯爵府不必多说，自然是气派，里头灯火辉煌，时不时就有宾客进入。那些个宾客都是衣着体面，身着华美的礼服、丝裙。相形之下，琳达穿着黑袍，亚班穿着蓝衫，显得有些寒酸了。

　　但琳达却不管那么多，拿着请柬就向门口管事的递过去。管事的一看请柬，微一欠身，微笑道：“欢迎高斯先生和太太，一定是远道而来，连衣服也不及换吧。二位辛苦了。请进吧。”这南国男女青年十六便可成婚，也有不少结婚早的，是以琳达和亚班虽然显着年轻，管事的也不以为意。

　　二人进了大厅，见大厅金碧辉煌，宾客也已来了不少，在大厅里交谈，甚是喧闹。一旁的餐台上，摆满了食物，烧鸭、羊排、红薯泥、蔬菜盘，还有草汁饮品、蛋糕点心，琳达眼睛都直了。

　　二人在牛角城参加过类似的酒会，多少见过些市面，琳达毕竟也是德尔瓦加多这样大城市来的，知道些社交的礼仪规矩。少女虽然饥饿，但还是多少按捺了一下，没直接扑上去，只是一溜小跑，跑到餐台。琳达抄起一块面包，就要往嘴里送，见旁边毕竟还有那么多人，终于忍住没一口吞下，分了三口，将面包咽下肚了。

　　亚班从后头赶了上来，轻轻一拽她，道：“琳达，慢点吃。”琳达拿起一条鸭翅，塞在嘴里，在嘴里一捋，吐出来就是两根骨头，口中道：“没事，我已经很慢了。”亚班道：“要是被人看到，挺那什么……尴尬的。”琳达拿起块蛋糕，道：“怕什么，又没人认识我们。要尴尬，也是高斯太太尴尬。”亚班道：“说不定有熟人呢？”琳达喝了口梅草汁，道：“嗨，都到达多利了，怎么会有熟人……那什么，舅舅。”

　　“舅舅？”亚班一惊，只见琳达差点把草汁喷了出来。少年忙抬头看去，却见琳达跟前站着个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穿着褐色的袍子，看年纪有四十来岁。棕色头发，长方脸，眼上架着副圆眼镜，面沉似水，正盯着琳达看。

　　琳达忙把餐布擦了擦嘴，向那中年人欠身行礼，道：“阿多尼舅舅，这个，您怎么在这里？”亚班听真是舅舅，不知所措，忙跟着欠身施礼，道：“舅舅好。”琳达一拽他袖子，低声叫道：“我舅舅，你叫什么舅舅！”亚班一阵支吾，也不知说什么好。

　　阿多尼盯着琳达不说话，琳达一阵毛骨，也低着头，不敢说话。亚班一旁自然作声不得。半晌，阿多尼缓缓地道：“琳达，琳达•赛伦格。”琳达身子一颤，暗道：每次叫我全名就没好事。

　　阿多尼道：“哼，你还有脸来见我？”琳达道：“那，那什么，不是碰巧遇见的嘛……”阿多尼道：“还顶嘴！”琳达顿时住了口。阿多尼道：“你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琳达不作声。阿多尼道：“你要把你爸气死啊？啊？你知道你妈有多担心？整日整日地哭。”

　　琳达心中发颤，道：“妈妈她，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