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书意心跳都停了,眼见就要撞了上去,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跟着扑了上去。
摔在地上的那刻她清晰的听到自己手肘关节的错位声。
我的姥姥……
她第一次手肘脱臼,从没受过这种痛,这剧痛来得让她差点就要出声呼痛了。只是此刻更让她担心的是桃依,若是真在因为她丢了命……她——她不敢想象!
元书意抬头一看,桃依的头离那根柱子还有些距离。
也算是侥幸,元书意松了口气。她方才抓住了桃依的腿,往后死死抱住的时候两个人都跌了下地,她的右手肘恰好就垫在了下面。
“你——”元书意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撑起身来,正想教育教育这丫头,却看到侧躺在地上的桃依额角碰到了地砖,已是隐隐有了淤血浮现。
“你怎么这么不惜命!回去就这么让你害怕吗?你都不想想你爹娘知道没了你会多心痛吗?你都不知道——”
“我没有爹娘……”桃依双眼无神,泪无声往外流。
“就这么不想回去么,你不是夫人院里的一等丫头么?”元书意见她也没了力气,躺在地上像被抽走了精气神,便一屁股坐在了一旁。
桃依没有回答,只是开始呜咽。
元书意抬头看看屋顶,叹了口气。
“你留下吧,我做主了。”
躺在一旁的桃依睫毛一抖,转过脸来,动了动唇:“少、少夫人……”
元书意尝试动一下撞到的那只手:“你要记着,你的命也是命啊,好好做人,不去害人,你就有资格去争取活着的机会,别这么作践自己,爹娘不在了你更要带着他们的那一份活下去。”
手肘上传来的痛感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十有八九是脱臼了。
“少夫人……”桃依发觉元书意受伤了,忙爬起来凑过来要磕头。
“行了,我不喜欢看人磕头,你往后要在我这里服侍,就要记着这个规矩,好好做事,好好做人,既然你不想回去,有我在的一日你都别回去了,但这是有条件的。别的我都可以宽容,但在大爷的院里,如若有二心,我也不能害了大爷是吧?”元书意看着桃依,她能留人下来,但这人心不是她想留就能留的,丑话虽丑,但必须说。
怜悯是一回事,原则又是另一回事。
桃依眼一闭,抬手往脸上一擦,再睁眼时,面上一片坚定。
“奴婢的命是少夫人给的,若奴婢对大爷对少夫人不忠,奴婢不得好死,”桃依重重的朝元书意磕了一个头,“少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铭记在心,往后夫人是夫人,奴婢只听少夫人的,生是少夫人的人,死是少夫人的——”
“往后别奴婢奴婢的叫了,不是有个好听的名字吗?”元书意用能动的那只手挥了挥,让她起来。
虽说也不能完全放心,但初来乍到的,多个人手也好走动些。
桃依看着元书意,没有起来:“少夫人,奴、桃依确实是夫人用来离间少夫人和大爷关系的。”
元书意点点头,意料之中。
“夫人让奴婢、桃依找机会成为大爷的通房,到时候夫人会抬桃依成姨娘……”就不用再为奴为婢一辈子。
因她是府里的家生子,爹娘死后,夫人说中意她,往后留在府里了,其实也就等于和高家签了死契,生生世世都是高家的奴婢。
她也是一时被夫人说动,起了不该她起的念头。
大爷那样的人,不是她能妄想的,就算她找到了机会……如今她也信大爷能亲手杀了她。
这么一想,她再没犹豫。
“其实大爷之前还有一门娃娃亲。”
这句话一入耳,元书意猛地精神过来。
见元书意在意了,桃依更是知无不言:“是通州府的金家二小姐,大夫人在世的时候给大爷定下的娃娃亲,巧合的是,那金家也是如今夫人的表亲家。”
“那日桃依无意间听到金家来人打听了,说虽然少夫人进门是定局,但金家二小姐还是可以进门的。之后夫人便让桃依来大爷的院里伺候少夫人,找机会……”余下的话她没再说。
但元书意完全听了个明白。
原来是这么回事。
看来是为了那金家二小姐进府做准备,才安排了桃依来啊。
不过桃依被高景行吓了吓就要去死,聂氏为何要派这么个容易乱了阵脚的人来呢?
元书意这侧想着,桃依抿嘴在那跪着。
“其实……”桃依又有些犹豫了。
“什么?”元书意回过神看过去。
桃依有些不自在地看过来。
说出来会不会让少夫人不高兴,又赶她出去?
“方才我也说过了,既然我让你留下,除了你背叛主子,我是不会赶你出去的。”元书意看着桃依,点到为止。
桃依又磕了一下头,眼角红了:“多谢少夫人,是桃依的错,”咬咬牙,她应该相信少夫人的,“他们都说,桃依和金家二小姐生得有些像……”
哎呀呀她这是听到了什么八卦。
“这么说,是让你先来,看看大爷喜不喜欢?若是喜欢,那二小姐进府就更有把握了?”元书意脸上顿现恍然,这都可以啊。
桃依以为元书意在意了,又要磕头赔罪。元书意忙挥手让她起来:“赶紧过来搭把手扶我一下,我这手脱臼了。”
桃依一听脱臼,眼泪又哗哗的下来了。
元书意也没给她赔礼的机会,让她扶自己去床上坐着,再让她派人去书房唤高景行过来。
“你要是真觉着对不住我,多盯着点小厨房,给我整些好吃的养养。”元书意边笑,边盯着桃依拿膏药给额角的淤伤抹上,才罢。
“女孩子啊就要多爱惜自己,磕了碰了要知道上药,放着不管可能就成大问题了。”元书意又叮嘱了一句。
桃依走过来,面面带愁容。
“夫人,还是请个大夫给您瞧瞧吧……”桃依惦念着元书意脱臼的手,也担心她的身子是不是有不舒服的地方。
方才桃依伺候着给元书意换了一身衣裳,梳了个妇人发式又上了个浓妆。这么瞧着,还是能看出元书意眼底的青色。
“没事,就要到奉茶的时辰了,我让大爷过来看看就好,顺道一块儿过去。”说着元书意打了个哈欠,也幸亏是一夜没睡,不然一准是要误了时辰的,“对了,你的身契还是在夫人那儿?”
说话间,元书意站起来在屋子里走动几下。
桃依摇头,看元书意走动不碍事,才将那膏药小心放回一旁的药柜子里:“家生子的身契都在主事账房。”
“怎样能拿到?”元书意问道。
“少夫人……你是想让我走吗?”今日一早元府陪嫁来的两个小丫头已经走了,手里拿着自己的身契,又有少夫人昨晚的招呼,如今大爷院里的人都知道了。
“我是想给你自己选择,想走便走,想留就留,我不想做那些强求人的事。”元书意如实说了。
“少夫人,桃依不想走,桃依要报答少夫人收留的恩情。”桃依又想朝元书意跪下。
元书意忙让她站直了。
看她是真的不想走,元书意也不再坚持:“行吧,那剩下的两个小丫头呢?对了,还有那个跟来的粗使婆子。”
“那个粗使婆子昨夜也闹着要走,她的卖身契还在元家,门房上的人也不好拦着元家的人,就一起放了出去。”
“很好,不愿留着的就让她们走了,”这么说就剩两个丫头了,“没走的那两个小丫头让她们进来说话。”
“一早就在外头候着。”桃依想起来了,这就去唤了进来。
两个小丫头面色紧张的小心进来。
元书意在桌边坐了下来:“你们俩真的不想走?”
那两个小丫头点点头,同时上前将昨日元书意给她们的卖身契和钱袋一并放到了桌上,才又退了回去。
“为何不想走?”
“奴婢……”很小的声音,但还是说得坚定,“奴婢们一直等着小姐回来。”说完两个小丫头都跪了下来。
“这么说,你们从我小时离家之后,一直都是我院子里的人?”她也不和她们计较称呼问题。
元书意看过她们的卖身契,今年都有十五六岁了,但看上去都像十岁出头的小娃娃。生得瘦弱,一看就是常年没饱饭吃的。
这就是做奴婢的难处吧。尤其是跟了个不行的主子。
可是转念一想,又不太对。
如若真是一心向她的人,元府主母华氏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让她们陪嫁跟过来呢?
这种时候不应该是安插华氏她自己人的好机会吗?
听到外厅传来脚步声,元书意暂且也不去细想这个事了。
既然没走,那就在屋子里伺候着先吧,她还有很多关于元府的事要问呢。
“我给你俩起了名字,取白日初起,昨夜良辰之意,你唤白初,你唤良夜,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这两个名字她是认真想过的,昨日看见这两个小丫头的时候她就细细想了。
名字代表了个人,进了高家,保不齐她们以后都要用这个名字,这就更要用心了。
正等着两个小丫头点头摇头说喜欢不喜欢呢,那边的门口就出现了一道身影。
“白日初起,昨夜良辰?”高景行的话随着步子一块进了来。
元书意收回余光。
“是啊,大爷觉着如何?”也不是隐秘的事,不需要避开高景行。
高景行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慢悠悠的走到桌子另一侧坐下,拉了拉衣摆,也不看她:“何事。”
元书意大概是知道了他的脾气,答非所问就算了,谁让她现在就得靠他这个屋檐遮雨呢。
朝屋子里看了看,元书意挥挥手,让桃依带着人先下去了。
“我方才跌了一跤,右手肘脱臼了,”见人都退出去了,她也不废话,拉了衣袖露出了手肘,“找大夫来不及,先忍忍的话,奉茶会被人瞧出来,想到大爷在边戍生活了这么多年,应该是懂怎么接回来的,这才劳烦大爷过来帮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