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小猫

周末，顾悯应邀来到拉赫曼教授的公寓。

　　艾琳昨天听说了顾悯要去拉赫曼教授家拜访，特意为顾悯准备了送给拉赫曼教授的礼物。

　　其中包括一瓶白葡萄酒、一条羊绒围巾、一盒富有中国特色的“酥皮八件”——出自家中厨师之手，装盒的时候还热乎着。

　　甚至顾悯要出门的时候，艾琳又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束鲜花递给她。

　　“艾琳，你简直就是我的叮当猫！”顾悯非常惊喜，给了艾琳一个大大的拥抱。

　　“顾小姐言重了，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艾琳仍旧非常谦虚。

　　艾琳不只是一位出色的管家，她之前在德文庄园的主要工作是德文夫人的生活助理，最擅长处理上流社会太太们之间的人情往来。

　　昨天顾悯只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拉赫曼教授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今天艾琳为顾悯准备的礼物中就有一盒“酥皮八件”，更别提那条中式印花的羊绒围巾了，顾悯根本想不到艾琳是在哪里买到这种围巾的。

　　顾悯的车停在公寓楼下，威尔帮她把东西提上楼后就离开了。

　　她腾出一只手来摁门铃，门铃声未落，拉赫曼教授就打开了门。

　　“早上好，教授，这束鲜花送给您。”拉赫曼教授开门的速度太快，顾悯有一瞬间的滞楞，不过她马上调整好了表情，笑着对拉赫曼教授打招呼。

　　“早上好，Daffy。”拉赫曼教授笑得非常热情，她接过花束抱在怀里，对顾悯道谢：“谢谢你的花，我太喜欢了。”

　　艾琳为顾悯选了一束蓝玫瑰，搭配有满天星和珍珠花，蓝白绿三色交织在一起，花香低调而绵长。

　　拉赫曼教授看到顾悯的到来非常开心，忙侧身把她迎进门，她接下顾悯手中的礼盒，一一放到玄关的柜子上。

　　“Daffy，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来，只是吃一顿便饭而已，这太隆重了。”

　　“第一次来教授家中拜访，当然要认真准备礼物啦！”顾悯对教授俏皮地眨眨眼。

　　拉赫曼教授的家看起来非常温馨，玄关的柜子和布帘是典型的英国乡村风格，让人不自觉地就放松了下来。

　　顾悯还在鞋柜旁边看到了一双被摆的整整齐齐的新拖鞋，那是一双白色的兔头拖鞋，鞋子毛茸茸的，顶端还有两只非常生动的兔耳朵。

　　拉赫曼教授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这双拖鞋太幼稚了？”

　　那天顾悯答应了她的邀请，拉赫曼教授下班后就直奔超市，在拖鞋货架前挑选了好久，最后选了这双兔子鞋，她想顾悯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应该会喜欢这种样式的拖鞋。

　　“没有没有，鞋子太可爱了。”顾悯没想到这位数学教授这么有童心，瞬间感觉自己和教授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不少。

　　拉赫曼教授的公寓不算大，但房子的布置一点都不显得杂乱。

　　宽敞的客厅里有一套布艺沙发，对面是一尘不染的电视机，电视机下面的玻璃柜中摆着许多精巧的小玩意。茶几上有一盆吊兰，旺盛的枝叶一直垂到地毯上，花盆旁还立着一个素色瓷瓶，里面插着干花。

　　拉赫曼教授请顾悯在沙发上坐下，她走进厨房，泡了一壶红茶，连同两碟茶点一起端了出来。

　　离午饭时间还早，她们二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谈。拉赫曼教授很喜欢听她讲自己在中国的生活经历，顾悯为她介绍了自己的家乡和南城，拉赫曼教授听的入神。

　　“十二岁之后我搬去了南城，那座城市和我的家乡完全不一样，南城有古老的宫殿群、有充满了市井气息的小巷和各种小吃，还有现代化的摩天大楼......”

　　拉赫曼教授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会搬去一个离故乡那么远的城市呢？”

　　顾悯看起来有些低落，她回答：“因为那年夏天我父亲意外去世，我被父亲的一位故交收养，所以才搬去了南城......”

　　“你父亲他......去世了吗？”拉赫曼教授的表情忽然间变得震动而悲伤，好像猝不及防间地到了旧友去世消息的一样。

　　顾悯心中疑惑，“您认识我的父亲吗？”

　　拉赫曼教授调整好了表情，她的声音中多了一丝掩盖不去的哀恸，“不，Daffy，我并不认识你的父亲。”

　　她轻轻地拥抱顾悯，“亲爱的，很抱歉问了你这样的问题。”

　　顾悯微笑着摇头，“没关系的，已经过去许多年了。”

　　客厅墙上的钟指向了十一点，拉赫曼教授起身，询问顾悯：“Daffy，今天有幸请你帮我包饺子吗？”

　　“当然。”顾悯也起身，和拉赫曼教授一起来到厨房。

　　拉赫曼教授有条不紊地从冰箱里拿出饺子皮、馅料、筷子以及装饺子的托盘，甚至她还从柜子中拿出了一块木制案板。那种案板赵姨也常用，过去的中国北方家庭几乎每家每户都有那样一块案板，主妇们在其上包饺子、制作各种面食。

　　在海外能见到这样一块笨重的木头案板，顾悯感到非常亲切，同时她还有些好奇，“您也用这种案板吗？”

　　拉赫曼教授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过了一会她才回答顾悯，“以前在中国料理店买的，搬了几次家都没舍得扔。”

　　顾悯没有再问下去，她洗完手后拿起筷子熟练地搅拌馅料，目测拉赫曼教授准备的饺子馅是莲藕肉馅，看起来非常新鲜。

　　她一只手拿起饺子皮一只手用筷子夹起肉馅，给拉赫曼教授示范：“把馅放到饺子皮上，用筷子把它集中到中间，然后把饺子皮捏起来。”

　　顾悯包的饺子又大又圆，一个个挺着肚子立在托盘里，拉赫曼教授包的饺子截然相反，它们肚子偏平，只能可怜兮兮地躺在那里。

　　拉赫曼教授无奈，“看来不是视频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二人哈哈大笑。

　　汤锅中的水沸腾了，一只只饺子被丢进锅里，上下翻腾了几个回合之后，厨房飘散出饺子的香气。拉赫曼教授还动手炒了两个热菜，笋片炒肉、西红柿炒蛋。

　　顾悯很惊喜，“教授，您居然还会中式炒菜。”

　　拉赫曼教授笑得很腼腆：“我只会这两道菜。”

　　当年阿维娃·拉赫曼爱上了一个中国青年，他经常做这两道菜，年轻的阿维娃缠着青年要学，青年只好手把手地教给了她。

　　那段时光真是美好的不像话，好像没有任何事物能把这对年轻的爱人分开，他们总是黏在一起。二人一起逛唐人街，一起在料理店中选食材和调味品，一起做饭......

　　顾悯离开时，拉赫曼教授坚持要把她送下楼。

　　顾悯上车前，拉赫曼教授对她说：“谢谢你，亲爱的，今天我很开心。”

　　“我也是，教授。”顾悯放下车窗，和拉赫曼教授告别，“再见，教授。”

　　拉赫曼教授笑着和她摆手，后视镜里，拉赫曼教授一直待在原地，直到车子拐弯后，后视镜中才没有了人影。

　　威尔回过头问她：“顾小姐，我们现在就回别墅吗？”

　　“不了，先去学校门口的那条街，我去取个东西。”

　　“好的。”

　　......

　　今晚陆北仍旧没有回来吃晚饭，顾悯抬头看了一眼房里的钟，十点了。

　　她下床，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盒子走出了门。陆北的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些许月光从窗帘下的缝隙中透进来，周围非常安静，顾悯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啪嗒。”她打开了灯的开关。

　　陆北的桌面很整洁，几本书摞在一起，整整齐齐的放在桌角，桌面上再除了一个笔筒和水杯之外别无他物。顾悯把手中的盒子摆在桌子正中间，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生日快乐，陆北。”

　　**

　　陆北回到别墅时已经是半夜，今天在楼下值班的是皮尔斯。

　　陆北问他：“今天白天顾悯都做了什么？”

　　陆少爷基本上每天都要过问顾小姐的行程，威尔和皮尔斯已经习惯了，他回答：“上午去了一位教授家，午饭也是在那里吃的，下午去了陶艺店，好像是取了一个什么东西，后来就回到了别墅，没有再出门。”

　　陆北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上楼，回到房间打开灯，一眼就看到了桌面上多出来的礼盒。

　　陆北走上前去，先是看到了旁边的便笺，字迹是顾悯的。

　　陆北最近太忙了，他都忘了明天，哦不，今天是他的生日。顾悯这句简单的生日祝福让他心中充盈着愉悦，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陶瓷花瓶，花瓶形状简单，线条流畅，宽肚细颈，上着淡淡的青白色釉。

　　陆北小心翼翼地把它从盒子里拿出来，瓶身上绘着一只白色的小猫。它四脚着地，微微后仰着脖子，眯着眼的样子看起来懒洋洋的。

　　陆北看着花瓶上的那只猫，就好像看到了顾悯一样，顾悯睡饱了的时候也是这副餍足的神情。

　　他轻轻转动瓶身，在小猫图案的右下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悯”字。字写得四平八稳端端正正，也不知道怎么就让陆北看出一股傻气来。

　　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几乎能想出当时的画面——顾悯拿着笔小心地在花瓶上写下自己名字，神情认真而虔诚。

　　陆北视若珍宝般把花瓶收好，他走出房门，想去顾悯房中看一眼那个可爱的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