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才看着队伍一路小跑进了寨门,回头再看看自己带来的这帮人,顿时有一种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扔的感觉,原本一向引以为傲的亲兵,现在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一个个走路都没个正形,不是挺胸叠肚的晃着膀子、就是低头弯腰跟个虾米似的、还有人迈着八爷步就差像螃蟹一样横着走了,那精气神比人家差远了。
“哼!”姜才越看越有气,不自觉的冷哼一声,准备回去后好好操练操练这帮废物,就是不知道刚才这些兵是如何练出来的。
姜才自认为也是个练兵的行家里手,手下的精兵也能做到令行禁止,可将兵练得如此整齐划一,姜才还是第一回见到,寻思着是不是该向对方讨教一番,可又觉得面子上有些抹不开,毕竟自己是常年带兵的大将,而对方不过是些不成气候的乌合之众。
“不过是些花架子。”裨将胡淮孝不屑的撇撇嘴,在姜才身后道,“都统,这些人不过是队列整齐而已,哪能比得上咱这些百战悍卒,若是真刀真枪的对起阵来,还不把这帮虚头巴脑的家伙打的屁滚尿流。”
这话姜才爱听,闻言捋了捋颌下短须,嘴上却谦逊的道:“胡将军此言差矣,须知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本将的亲兵虽说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打起战来自不会输于任何人,可在行军布阵方面确实不如别人,这点胡将军不可不查啊。”
姜才这话算是基本认同了胡淮孝的看法,只不过说的比较含蓄,刚才的一丝不快也荡然无存,再回头看这些亲兵就顺眼了许多。
旁边的竹园张则是脸上阴晴不定,舒童一开始就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让他觉得倍有面子,现在听到姜才两人的对话,也觉得有道理,顿时又有些自惭形愧。
跟在后面的矮张和李四郎也听到了前面的对话,虽然觉得对方说的似乎没错,但还是有些不服气,想着等会儿是不是问问舒童,他训练出来的精兵能不能打得过同等数量的官兵。
众人各怀心思进了寨门,发现刚才那队兵士并没离去,而是两人一组分立在山道的两侧,每一组相隔有数丈,一直排到半山腰的寨门处。
看着标枪般笔直站着的士兵,姜才不像刚才那样震惊了,虽然还是有些想知道这些兵是怎么练成的,但也不再认为这些兵能强过自己的亲兵了。
一行人刚走到最前面一组兵士面前,两名兵士同时一个立正,抬手又行了个那种古怪的军礼,好在大伙都见怪不怪了,继续埋头上山,只有跟在后面的小虾米回了个同样的礼。
上山途中,每经过一处士兵站立处都是如此,这让姜才觉得这样挺有意思的,自己也会在军帐前排上两队亲兵,每次经过时都是弯腰抱拳对自己行礼,现在一对比,好像不如对方的动作潇洒和威风,寻思着自己帐前是不是也这样弄一出,哪天让李帅到自己军帐,给他开开眼。
不大一会儿,众人已到了山腰处的寨门,一进寨门,就看到一座刚刚翻新过的祠堂,祠堂的门楣上镶嵌着一块匾额,上书“忠义堂”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看的姜才是暗暗摇头,如此不伦不类一看就是匪窝,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是水匪?自己是奉命前来招抚的,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真想出兵把此处给剿了。
进入大堂,正上方那把交椅已不见了,换成了一张香案,上面摆放着三只鎏金香炉,香炉中并没有香。
因不是天子下诏,便没有了那么多礼仪,什么斋戒三日、沐浴更衣统统省去了,姜才一行人只在殿中稍坐片刻,喝了一盏茶,便开工办正事了。
张顺、张贵和李四郎分别点上一炷香插在香炉中,然后恭恭敬敬后退几步站在大堂中央,姜才走到香案后,缓缓展开一卷政令公文。
舒童在临安呆过一段时间,对官场上的一些礼节略有了解,见这卷政令不是绢书,只是普通的纸质公文,便知李庭芝并没有把这个小小的水寨当回事。
张顺等人并不懂得这些弯弯绕,见状一起跪下,舒童依旧躲在暗处没有露面。
姜才站在香案后,展开政令公文大声读着:“领太子少保衔、两淮制置大使兼知扬州、兼署京湖制置大使……”
姜才先是报了一大串李庭芝的官衔和名号,然后又夸奖了张顺、张贵等人素怀忠义,在鄱阳湖上保境安民、不施暴虐,有报效朝廷之志,这才进入正题,封张顺所部为鄱阳水师,乡军编制,张顺、张贵为水师正副指挥使,受两淮制置使节制,最后是赏赐的物品,无非就是些丝绢酒水,以及少量的兵器。
姜才咬文嚼字的宣读了老半天,张顺、张贵等人虽然没完全听懂,但大致意思还是听明白了,那就是他们终于洗白了自己,而且还当官了,虽然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指挥使究竟是多大的官,但听上去好像挺威风的,以后便可以挂着指挥使的大旗在鄱阳湖上招摇过世,再也不用惧怕江州的官军了。
姜才读完政令公文,这才绕过香案将公文递到张顺手中,笑着扶起张顺道:“恭喜张指挥使,以后你我便是同僚了,还望彼此守望相助,共同在李大人帐下建功立业。”
张顺双手接过公文,晕晕乎乎的站了起来,神情有些激动,对着东面抱拳拱手道:“承蒙李大人不弃,水寨上下不胜感激,愿在李大人帐下听凭调谴,万死不辞!”
躲在墙角处的舒童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张顺怕是激动过头了吧?竟忘了事前教过他的话语,开头不应该先要感谢皇帝陛下的英明领导,然后才是在李庭芝大人的亲切关怀下,咋就把皇上给忽略了?这可是犯了大忌啊!
果不其然,姜才闻言嗔怪道:“张指挥使当先要叩谢陛下的圣恩才对。”
张顺这才恍然,想起了舒童先前的交待,忙对着东南方跪拜谢恩,虽然这事跟皇上没有半颗铜钱的关系,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了。
做完这一切,张顺又想起舒童的交待,对姜才说了一大堆的感激话,这才令人撤下香案,摆开酒席,说要和大家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