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玄这一叹,让我细极思恐,因为刚进马蹄阵时,就看到了一扇半开合的门户,如果老玄所说不假,那眼前半开阖的门又该作何解释?
我望着那道门,思绪百转千回,问老玄那华容道可滑动的方块是否是384块,老玄愣了一下,说横为二十四,纵为一十六,正好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我一想坏了,这扇多出的门,并非是古人刻意戏弄后人,让我们悄无声息又走了回来,那青铜水车,确确实实是机关运行的枢纽,华容道上的384格,对应马蹄阵内384道暗门,而被摧毁的石桌上,残存着384爻之一二,一切联系起来,是多么不可思议。
那么,我们能再次看见一扇开着的门,想是卡住机关的石桌,在某个时候发生了松动,马蹄阵断断续续运行了一定时间,所以眼前这扇门就随着机关运转,开到了我们前方。
而且此时此刻的马蹄阵,必然处于关闭状态,否则眼前这扇门应该和墙融合一体。
我想到这里,不禁有些犹豫,这门的后面,正是老玄之前遭伏击的城郭迷宫,虽只有一墙之隔,可比不得马蹄阵里安全。
但是如果继续走,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是出口,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到尽头处的机关。
一但石桌被那巨大的青铜水车搅碎,马蹄阵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再一次运作起来,很有可能就再也出不去了。
犹豫间,开着的石门,竟然颤抖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闭合,这个时候,也来不及征求老玄意见,推着老玄就冲出门外,我们再回头时,石门已悄无声息地合上了,如果再晚上半刻,非得被困住不可。
在外面还有脱身的机会,可在那马蹄阵里,是一点对策也没有,很多时候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要比那神鬼莫测的机关容易对付。
老玄又回到迷宫,有些莫名其妙,我详细地解释了一遍,只是到了鬼脖子出没的地方,声音压得很低。
老玄听罢,就是一溜马屁,这个时候,生不出调侃的心趣,自从下了墓后,委实被吓怕了,老是被一些突如其来的意外,整得提心吊胆。
老玄回过身,指着墙上的标记,说他之前来过这个地方。
我看到墙上的记号,苦笑起来,我们留下的标记,连同高度力度都大同小异,会被对方的方向弄得晕头转向,也不奇怪了。
老玄确认了地形之后,就往迷宫出口赶,一边拍着胸口,信誓旦旦地说道:“这个迷宫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虽然结构复杂,但好在除了这堵墙之外,其他的地方不会移动,再加上之前留下的标记,只要让我们找到一堵“定位墙”,就稳妥妥了。”
在老玄的带领下,东弯西拐,过了好一会儿,但我清楚并没有走出多远。
因为害怕惊动鬼脖子,都尽量压制脚步,就连灯光尽量掩住,压到了最低。
这条路可谓是血骨累累,我想九幽黄泉也不过如此,一路都散落着残肢断臂,空气中弥漫出一股冲天腥臭,散落的骸骨无一双尸,绝大多数断口都不平整,修长的指骨和尖锐的指甲,一下子就能确定是鬼脖子的东西。。
我想起那半个天灵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看着周遭明显的打斗痕迹,对只剩下骷髅的战场,无比困惑,尸骨上的血肉,就像是三月沃雪,一一消融了。
我想那白毛狒狒,虽然会把骨头拆得七零八落,却也没有骨肉分离的能耐。
我刚要把这一发现告诉老玄,只是话到最边,就看见老玄一动不动,一双血裂双眼,盯着一处阴暗角落。
这一次是吸取了教训,知道老玄停下来肯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发现。
举着手电一扫,是一处稍微大一点的通道,散落着一地尸骸和鳞甲。
老玄指了指角落里的碎布条,说之前来过这个地方。
老玄难得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一脸严肃道:“正常的尸体要变成这个模样,非得三五月不可,之前在墓室逗留不过数小时,这些尸体就成了这模样……难不成我们一直身处幻境,遭遇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否则也太过诡异了。”
我想如果真是幻境,那可就太麻烦了,是看见那些光怪陆离的影画后遭了道,还是睡梦中那股奇怪的香味?
老玄见我不说话,突然一拍脑门,“怎么着,该不会被我蒙对了吧?我就说那白毛狒狒非逮住你不放,原来是惦记你这身细皮嫩肉……”
我见老玄东拉西扯,打断道:“你他娘的可拉倒吧,那白毛狒狒充其量爱喝人血,就算有什么特别嗜好,也不过吸些脑浆,真要啃这么多骨头,非得要活活撑死,你还当它肚子里另有乾坤不成?”
老玄一拍脑门,扼腕叹息道:“好家伙,撑的撑死,饿的饿死,合计着我俩是给它送外卖来了?”
我忍住恶寒,骂道:“你奶奶的,胡说八道什么呢?快收收你的天马行空,机智过人,作为共产党的接班人,一个唯物主义者,牛鬼蛇神的想法是万万不能有的…”
我正要和老玄更进一步的探讨,黑暗中骤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们收起嬉闹,循声望去,西南角的白骨尤其厚重,声音正来自累累白骨之下。
老玄素来胆大,不由分说走了过去,用猎枪杆子将重重白骨挑开,到最后露出一具“鲜活”的鬼脖子尸体。
它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身体干瘪,缩水严重,浑身上下仅剩的皮囊,勒入血肉三分,使骨骼轮廓清晰可见,但腹部位置高高挺起,比十月怀胎的妇人还要滚圆三分,如果细看那腹内竟痉挛扭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挣脱出来!?
眼前这一幕,既恐怖又诡异,哺乳动物,无论什么物种,只要母体死亡,腹内胎儿都该因缺氧而死去,可现在倒好,那肚中玩意儿不仅没事,反而还有出世的迹象!
这短暂的愣神,拉扯演而剧烈,好似下一刻就有个赤裸鬼胎破体而出,绕是胆大如老玄,也是面色惨然,递来询问神色。
我被这离奇一幕,吓得够呛,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这才艰难道:“老玄,现在可不是与人方便的时候,你看它撕扯的狠劲,就知道不是个善茬,指不定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我两给它打牙祭。这鬼胎未随母体胎死腹中,本就有悖于常理,只是话说回来,若是它要认你当爹当娘,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说到这里,不禁气笑,果真是被老玄传染了,只还是脱口道:“其实也大可帮它个忙,说不定它还视你为再生父母呢,至于这娃是要喝奶还是饮血,那就全凭喜好了。”
老玄听罢,啐了一口晦气,没好气道:“你他娘的少挤兑我,就直说救还是不救?”
老玄被这一吓唬,显然已经没了看热闹不闲事大的想法,这是一并将生杀大权交接了过来。
我想了想,对老玄说道:“还是听天由命吧,出得来算它命不该绝,出不来合该命中注定?”
虽然口上这么说,打心里却不希望它能出世,因为鬼脖子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更重要的原因,还是有九成的把握笃定它出不来,毕竟肉皮的韧性是极好的,试想小鸡破壳胎死腹中的倒霉蛋,尚且不在少数,更别说被脂肪和皮肤包裹的婴儿。
那鬼胎似能听懂我们的对话,挣扎更加猛烈,只是不出意料,无论如何挣扎始终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见状这才稍稍放心,招呼了老玄就走,这热闹还是不凑的好。
只是两人刚沿着甬道走了几步,又悄然退回到原地,原来此时后知后觉才发现,不知何时四周通道已经被数十只鬼脖子给团团围上了!
我递给老玄一只火把,攥着火折子,随时准备点燃,只是望向前后左右黑压压的披甲大军,一时之间竟是有些紧张,因而握住火把的手都止不住颤抖起来,这一对比,老玄却镇静如常,指了指我们身上的血,想看看能否蒙混过关。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放弃抵抗想要瞒天过海,不可谓不是一场豪赌,在对鬼脖子习性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选择智取,则又是迫于无奈的兵行险招。
眼下不知这步危险棋,究竟管不管用,只是鬼脖子势众,想要临阵退缩也迟了。
我们僵持了几息,为首的鬼脖子喉咙里发出轻微一个怪声,传达了某种指令,一只体形与常人相近的鬼脖子,排步出阵,谨慎地靠了上来。
我不敢轻举妄动,却还是无比担忧,这个距离,如果对方突然发难,即便不死也得重伤。
我还没有从困境中回过神来,下一刻又惊掉了下巴,为首的鬼脖子,对老玄很有兴趣,到了老玄边上,闻了又闻,最后居然一脸亲昵蹭了蹭老玄,这诡异的行径,好似乖巧的宠物遇上了久别重逢的主人,让我打心眼里一阵发毛。
老玄转头看向我,摇摇头,一脸茫然。
我见那头鬼脖子脚踝,套着一个快要锈蚀干净的铁圈,不由想起年幼时三阿公家里的那头鬼脖子“木雕”,脑中浮现出一个可怕推想:带有脚铐的鬼脖子,都曾是三阿公豢养的一员。
长期活动再地下的鬼脖子,视觉退化严重,敏锐的嗅觉,能通过血液气味分辨敌友,老玄身上流淌着三爷爷的血脉,在老玄没受伤之前,鬼脖子无从区分,所以一路追击,等到老玄在搏斗中受伤后,鬼脖子通过血腥味认出老玄,一路跟着老玄,并非是要攻击我们,而是相信主人会带自己脱离危险,这也解释了,临死反扑是,非是置它于死地的老玄,而是手拿钢刀的我,它是在保护老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