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皆为虚假;仇恨,尽是仇恨。在恶魔的仪式现场,你发狂地残杀着幻影。”
昏暗而污秽的下水道里回响着这昭示死亡与不详的吟唱。
“宣读罪行”为以津巨舌上的死人脸带来了片刻的安定之后,它又再度陷入了疯狂与苦痛相伴的呻吟当中,于是以津将它收了回来。
“何等深重的罪孽,可悲,实在太可悲了……哪怕穷尽一生都无法还清这份罪孽,你却依旧活到了现在,你一定甚是疲倦,甚是绝望吧。”
以津说着,血泪又不住地从眼窝里渗出。
一根直径与篮球相当的尖利铁锥随即出现在他的身后,悬浮在半空,那似乎能刺穿一切的尖端直直地对着他的背部。
“放心吧,你可以不用如此痛苦地继续活着了,我会给你解脱……我会与你共同承担这可怖的孽障。”
唰!
巨大的铁锥猛地笔直向前刺去,贯穿了他的整个躯体!
——他死了!
尽管知道以津肯定没死,物哀还是不禁会这样想,因为此刻的他实在太像一具尸体了。来自铁锥的巨大冲击使以津整个身体深深地前倾,头低得看不清脸的任何细节,铁锥的尖端从他的胸前伸出来,鲜血汩汩地流淌到下水道的地上,而他则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断了气。
过了十来秒,他才终于挣扎着挺起了身子,穿刺处的血已经止住,从喘气的频率来看痛楚也缓解了许多,铁锥就这样与他合为了一体。
物哀一边摆出迎战的架势,一边低声提醒身后的空蝉:
“小心点,他和你绑定了,他受的所有伤害都会转移——”
不等他把话说完,暗红的蝎尾已经从他身旁擦过,像出膛的子弹一般疾速奔驰着,准确无误地插进了以津的腹部!
无视了物哀的警告,空蝉先发制人地攻击了以津!
但以津低头看向深深扎进自己腹部的那根尾刺,若无其事地把它拔了出来:
“这种感觉……你用的是麻痹类的蝎毒吧。你大可不必如此谨慎,尽管使用最猛烈的剧毒即可。”
那蝎尾造就的伤口里,竟连一滴血都没有流下,而他的行动也丝毫没有因为麻痹而变得迟缓的迹象。
“反正到最后,毒素都只会作用在你自己身上。”
物哀急忙回过头查看空蝉的情况。红色的毒蝎怪物伫立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左腹部的甲壳不知何时洞开了一处小孔,比外壳更鲜艳的红血从中不断流出,而她本人定在那里,目光里写满了杀意,身体却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这家伙居然不免疫自身的毒素!”看到心头大患的空蝉轻而易举地被蝎毒反噬而全身麻痹,井月轻松了不少,她紧接着看向物哀,“她已经丧失反抗能力了,现在来算我们那笔账吧。”
“哎,你那么猴急干嘛……”
物哀低声嘟囔着,迅速地环顾了一遍四周,他似乎无处可逃——井月和黑湖早已悄然向他逼近,此刻他已经被二人前后包夹,只能慢慢后撤来为自己预留遭到攻击时足够的反应时间,而他和空蝉之间的距离也被逐渐拉开来。
遁逃无门,他又开始思考起进行反击的可能性来。他的异能属于战斗特化类型,一挑二不一定会处于弱势——前提是他能够像空蝉那样,随意发起攻击。
一旦脑海里闪过丝毫对于“炸弹”爆炸的犹豫,一切就会成真,所以要想战斗,就不可以有任何杂念。
他做得到吗?
……能做到像空蝉那样,说不去想就不去想的人,这世间可能都找不到几个。他绝不可将希望寄于如此渺小的可能性上。
“……啧。”
面对逐渐拉近与自己距离的对手,物哀咬了咬牙,手中的竹刀终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动作。
——但在下一个瞬间,他骤然感知到了来自背后的一丝异样!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他立即朝一旁侧翻闪避,脸旁划过一阵熟悉的猛烈气流,那穿过他身旁的物体笔直地向正准备开枪的井月冲去。
是空蝉的蝎尾!
为什么她还能动?!
物哀惊讶地注视着这两条靠奇袭扭转战局的蝎尾的运动轨迹。似乎没有人预见了这一状况,被狙击的魔术师差点没能反应过来,她在袖套里摸索着什么,但明显太迟了,那尖锐的尾刺会赶在她做好应对准备前命中她,除非——
除非,她手速快到看不清——
物哀很快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的这一想法正是井月施展迎击魔术的最后一块拼图。
“变向!”
井月喝道,以完全看不清手部动作的神速从袖套里掏出了一根指挥棒,像使用魔杖一样指向了蝎尾!
物哀一边懊悔着自己那刹不住车的想法,一边眼睁睁看着那两条蝎尾在就快够到井月鼻尖的地方猛然90度朝上转向,冲向下水道顶部的墙,冲锋的尾刺深深地扎进了砖与砖间的缝隙之中,开始在墙里疯狂地拖行、甩动,一块块绿莹莹的石砖被割裂后坠落到地面!
看到接连下落的石砖碎片,物哀脑海里又联想到了发生塌方时的深山洞穴。
“山洞坍塌?不错的想法!”井月似乎又感知到了他的想法,兴奋地大叫道,“就这样把战场一分为二!”
——咚!咚咚!
伴随着一声声闷响,一百块、五百块、一千块、三千块……蝎尾撬落的砖块数量原本十分有限,物哀潜意识的联想却就这样经由井月之手成了真,数不清的石砖从被破坏的下水道顶部落下!
“又来?信不信我把这里爆破掉!”物哀抱怨着高喊,他冲向石砖坠地之处试图拉近与空蝉的距离,却被黑湖挡住了脚步。
等到这场重现“山洞塌方”的魔术安定下来时,大量沦为碎石的砖块已经在井月异能的影响下准确地层层累叠,形成了一道又厚又高的巨墙,正好把混战中的五人隔离开来:物哀、黑湖和井月在一边,而离其他三人较远的空蝉和以津则在另一边。
对于物哀和空蝉而言,这简直是最糟的情况:
一方面,碎石墙厚到被隔开的双方完全听不到来自对面的人声,战斗中也根本空不开手来破坏这堵塌方形成的巨墙,他们只能各自为战;
另一方面,破解了井月魔术的空蝉不再有机会突袭井月,只能面对不畏惧任何伤害的以津,而无法攻击的物哀则要独自面对其他两个代理人!
一动不动的空蝉背对着碎石堆,双眼依旧怒瞪着面前的以津。
她没能直接目击到发生了什么,但她丰富的战斗经验还是使她迅速理解了状况——那个出手帮助她的面具男与她暂时断开联系了。
好消息是,蝎毒为她带来的全身麻痹正在解除。
“在完全麻痹的情况下两条尾巴还能动,令人吃惊。”以津没有袭击空蝉,只是打量着她,似乎是在等她麻痹效果彻底消失,“不愧是双尾蝎,不可小视。”
“……”
“这招依靠的是脊髓反射。我没猜错吧。”
“……”
空蝉的麻痹其实已经解除完毕,但她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你的尾部连接着整条脊柱,除了大脑,你的脊髓的神经反射也可以控制尾部的运动。所以当脑神经因为毒素而麻痹时,蝎尾照样会在脊髓反射的作用下,遵循生物的狩猎本能行动。”
“……”
以津一步步向她走近:
“所以你无视竹刀客的警告来攻击我,其实并非无谋之举。狩猎本能会自动选择被你克制的井月作为最应该攻击的对象,你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她。假借麻痹让我们大意,再利用脊髓反射偷袭薄弱处,很巧妙的战术,也使失败更显可悲。”
“无所谓。”
空蝉终于挤出了三个字,猛地抬起了双拳。
她很清楚,以津打算在她可以自由活动的状态下杀死她。
背负铁锥的男人一脸怜悯地接收了她的开战信号,鬼手像活火山喷发一般从疤痕里倾巢而出,从四面八方向空蝉疯狂地扑去!
嘶——
在鬼手离空蝉的甲壳仅剩五厘米时,那两条无限延伸的蝎尾迅速地以她身体为中心盘旋环绕,仿佛地球仪上的一圈圈经度般不留缝隙,仅在一瞬间就形成了一层毫无死角的防护外壳!
触碰不到本体,数不清的鬼手最终只得握住这一层由蝎尾构成的坚硬护罩!
以津很快明白了空蝉用尾部防御全身的用意——他的鬼手能将握住的一切事物风化,而蝎尾上的一个个球形关节也同样随即化为尘埃,但在关节消失之处,很快就又有全新的关节生成,在短短一秒内长到与先前的关节同等的大小。无论握住多少次、关节被风化多少次,顶替的关节都会无缝再生,使得他的鬼手根本冲不破这蝎尾围成的障壁。
无限再生的尾部关节,就这样使以津的风化之手不再具有威胁!
“你还真是藏着不少花招,真亏你能在烟灰面前伪装到现在。”以津说着略微收回了鬼手,他已经清楚风化对于空蝉而言完全不构成威胁。
“你只会这招吗,我已经看腻了。”
从蝎尾护罩的缝隙之间,传来空蝉杀气腾腾的挑衅。
听到这句话,以津的额头上猛暴起好几条青筋,背上的棺材板似乎有些盖不住了,开始不安分地发出“吭、吭、吭”的骇人响声。
“没结束,还远没结束……好啊,就如你所愿,女人。”
空蝉的蝎尾护盾有时会让我联想到缩成一个球的奥利巴。不过空蝉可不是什么垫脚石,这本书也不会休刊就是了
明天继续二更,更新时间改为中午12点和晚上10点,打赏啥的应该在路上了,还请大家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