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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怎样,才算周全

“亮这一个月都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演出也都很顺利,师父,您看…”能不能解了禁。

  梁正朝照例每天晚上九点打电话汇报情况给卓云舟,这一个月,亮的确乖巧听话,不吵不闹,没有手机,没有郝格,照样活着。

  似乎郝格说的是对的,只要有自己,亮就可以。

  “我说过,只有事情结束才能让你们正常生活,既然他适应力这么强,再等一两个月也不成问题吧。”卓云舟啄了一口茶。

  是自己憋不住了,每天都能想起郝格送他离开时的神情,每天都要面对亮的顺从,心里总是憋闷,太煎熬。

  “好的。”可对于师父,他只有答应的份。

  通话结束,把手机递给守在身边的卓芸。

  送走卓芸,梁正朝颓然坐在沙发上。

  明亮从书房走出来:“结束了?”

  闭上眼睛点头,梁正朝用手指按着太阳穴。

  “亮…”无力的叫了一声。

  明亮坐到梁正朝身边,伸手帮梁哥按摩头部,说道:“梁哥,你不用担心,我有解决办法。”

  梁正朝猛地睁开眼,他就知道,亮不可能这么乖乖就范。

  “师父还没找到除掉格子最好的办法,而我已经想好怎么保护她,好像这步我走的更快些。”明亮轻快的说着。

  一把抓住亮的胳膊,梁正朝皱紧眉头:“绝对不行!”郝格用命换他回来保护亮,他不能连这件事都做不到。

  “哥…”明亮停下了按摩,认真的看着梁正朝,“我猜,是格子让你一定要回来陪着我的吧?”

  梁正朝愣住,亮,真的什么都知道。

  明亮轻笑一声:“你们总是护着我,觉得我还没长大,但我已经三十五岁了…格子是我视为救命稻草的人,我怎么可能让她出事?”

  “救命?”梁正朝疑惑的看着亮。

  “其实当年让我真正注意到的,是她的身份,律师,可以让我们脱离那犹如卖身契一样的合同。”

  亮的眼睛里竟然有着冷酷的神色。

  “值得庆幸的是,在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她又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便下了决心,一定要认识她。可我也没想到,越接触反而越不想跟她谈那些负面的东西,跟她在一起的快乐早就覆盖了在这里的不幸。”明亮说完,神情慢慢恢复成以往的柔和。

  “所以你才想去克图开小园子?这样既能跟郝格在一起,还可以锻炼自己的能力,为最后的离开做准备?!”梁正朝恍然大悟的说道。

  明亮嘴角带笑,点点头:“正因如此,我一直没有表白。”

  他要彻底成为自由的自己,才有给格子安稳的资本。

  “你打算自己走?”一种被背叛的酸楚涌起,梁正朝红了眼眶。

  “那不可能,一定是我和你。”明亮温柔的看着梁哥,他怎么会抛弃他,这是从年少就决定要走一辈子的人。

  “没跟你说是因为还没到最后。”一边安抚的说着一边伸手拍拍梁哥的脑袋。

  这是亮第一次对他做这个动作,以前都是他对亮做。

  梁正朝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亮,说的是啊,他怎么就会一直觉得亮还是那个少不更事的他?这么多年,到底是亮没成长,还是自己一直原地踏步?

  明亮站起身子,伸个懒腰,转头咧嘴笑着:“梁哥,我饿了。”

  一下子笑出了声。梁正朝也回到了老父亲似的状态:“两个小时前,刚吃完晚饭,你还行不行?”

  明亮直接朝着厨房的方向蹦哒,梁正朝也起身跟过去。

  在有说有笑间,他似乎有种面对郝格的感觉。

  也是终于懂得了,亮被她吸引的本质。

  林东站在武校门前,已经斑驳的字体提醒他,真的过了很久了。

  刚毕业的两年,还会跑回来看看,后面参加工作越来越忙,就再也没了时间。

  还真没想到,自己落魄的时候,能回来的地方竟然是这儿。

  边想边往学校里面走。

  进了校门,是塑胶铺的操场,走过操场,便是明显有年头的一幢五层教学楼,说是教学楼,其实一到三层都是宿舍。

  林东沿着教学楼走着,当时自己住在二楼的宿舍,早上贪睡,但又不敢迟了晨练,有的时候就直接从二楼跳下来,那会儿的他,就很生猛。

  一阵喊声引起他的注意,在操场与教学楼的夹角处有十来个孩子在做热身。

  林东停住脚步,看着孩子们出神:那会儿的自己也差不多这么大,年少轻狂,总是打架,可依旧底气十足,因为那会儿,身边有他。

  他,现在又在哪儿呢?

  熟悉的音色钻进耳朵,林东猛地转头,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

  直直的盯着,自己一直记挂的人,从背影就能看得出来。

  “叶晨光?!”林东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不管是不是,总得弄明白。

  老天喜欢有勇气的人,会给以嘉奖。

  男人转身,眯着眼看向林东,几秒后,朝他奔来。

  林东想迈步,可是腿却在抖,他在他身边,永远没出息。

  一个结实的拥抱,他比以前健壮的多。

  “小东,你怎么来了?!”拥抱过后,叶晨光边拍林东的胳膊边说,“练的不错啊!”

  古铜色的皮肤,晃眼的大白牙,利落的寸头,干净的笑容,除了眼角笑出的小褶子,他,真的一点都没变。

  叶晨光看见林东在愣神,一把揽住肩膀:“兄弟,这是激动的僵住了?不至于啊,小时候的你多猛。”

  林东眨眨眼睛,侧过头看着比他高一点的叶晨光,是的,他回来了。

  伸手勾住叶晨光的肩膀,笑着拍拍他的胸肌:“我刚才还以为我做梦呢!你竟然在这儿当教官?!”

  “对啊!外面太难混,还是回来好!”

  俩人就这么勾肩搭背的走到孩子们面前,才放开。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铁哥们儿,林东!”叶晨光骄傲的说着。

  林东笑着鞠个躬,站直身子看到孩子们纯真好奇的眼神,觉得实现了自己当年的梦想。

  等到叶晨光下了课,哥俩绕着操场边走边聊。

  “操场什么时候重新铺的?我还是喜欢以前的土操场,那一刮风,相当刺激。”已经好久没有忆当年的林东有些兴奋。

  “我回来的时候就铺好了。”叶晨光答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离开的第十年。”

  “为什么回来?”

  “因为…外面的社会我不懂。”叶晨光双手插进兜里,“我只适合这种不费脑不动心的技术。”

  “你…跟她结婚了吗?”林东意识到叶晨光可能不顺,但还是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当年能让叶晨光放弃学武的那个女孩,是他最嫉妒的存在。

  “没有。”叶晨光摇摇头,抬头看着无云的天空,“一腔热血,不过为空。”

  林东是心疼的,这么多年他不找他,就是觉得他应该已经拥有了幸福,那么自己,就不要再去打扰。

  毕竟那时的叶晨光真的是信心满满。

  “你才多大,她才多大,你们怎么可能在一起?”这是当时他们的教官对叶晨光说的话。

  “我十五,她十二,怎么就不能在一起?!”这是林东第一次见到忤逆的叶晨光。

  “你不好好学武,拿什么跟人家在一起?学也退了,还回去做什么?!”

  “我可以保护她!”

  “保护能当饭吃吗?!”

  “那我可以跟我爸一起做生意!”

  “你!”教官被气的说不出话。

  那时候的林东扒在办公室高高的窗户边上看着里面的场景,而叶晨光的一句话让他瞬间没了力气。

  掉下来的那一刻,他觉得他完了。

  叶晨光跟教官听到声音赶忙走出来,看到揉着脚腕的林东,他想走过来安慰他,他却不顾疼痛直接跑走。

  那是三十多年来他唯一的一次落泪。

  躲在教学楼的顶层楼梯拐角处,想着叶晨光跟他说过的话。

  哥,你不是说你不想上学也不想做生意吗?你不是说你真心爱武术吗?不是都说好了…以后…要去做警察…要一直在一起的吗?!

  一拳打在旁边的栏杆上,林东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她到底算什么?!可以让你抛弃理想跟我?!

  又是一拳,铁质栏杆嗡嗡的震着。

  林东看看自己左手食指中指关节的疤痕,又转头看向叶晨光:现在,不还是在我身边吗?

  “都过去了。”叶晨光低下头笑着看向林东,“这又见到你,真的很开心。”

  “我也是。”难得的矫情,林东全给了叶晨光。

  “走!我下午没课,中午请你吃顿好的!”叶晨光再次揽住林东的肩,往校门走去。

  经年之后,原来我没有弄丢你。

  郝格笑着跟白洛挥手,送走她,算是落了一个安心。

  白洛慢慢的跟着人流走,回想刚才郝格对她说的话:

  “放心的去过全新的生活,我如果需要,自然会找你的。别想其他,我搞得定。”

  “如果幸运的话,还能再见。”

  就像那个噩梦般的晚上,她的出现,真的犹如天神下凡。

  被逼到死路上的她,只能靠在冰冷的墙上,瑟瑟发抖。

  “白洛,你以为从我大哥那儿拿了好处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任何事,都是有对价的。”五个黑影逐渐逼近,“只是让你陪陪我们,你有什么不愿意的?!”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扯开一个口子,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你们…干嘛呢?”是郝格的声音,没错。

  几个黑影回过头,嬉笑着:“做该做的事,怎么?你也一起?”

  “可以啊。”郝格走了过来。

  “站那儿!你他妈谁啊?!”带头的黑影喝道。

  “你到底要问什么?问我,问他,还是问你妈?”郝格走到了五个黑影后面。

  一起转身,不屑的说着:“你这女人,不收拾不行啊。”

  “那我还得谢谢你们喽。”话音刚落,郝格掏出兜里的双手,辣椒水被喷了出来。

  五个黑影纷纷低头捂着自己的脸嚎叫着。

  白洛也跟着咳嗽起来,眼睛有点睁不开。

  郝格快速闪到白洛身边,掏出眼镜跟口罩给她戴上。

  可是面前的五个人却缓缓转过身,带头的喊道:“跑?!想都别想!”睁开一只眼睛,拳头挥过来。

  郝格一下子摔在了地上,白洛尖叫着,另外一个人赶忙过来捂住白洛的嘴。

  “多管闲事!你以为你是英雄吗?!”又是一脚,郝格整个人撞在墙上,跌落。

  “我不是英雄…”郝格慢慢撑起身子,抬眼看向带头的黑影,“你们要毁就毁我,让她走!”

  一阵笑声。

  “怎么?她吃饭你买单?”带头的把脚踩在了郝格的腹部,渐渐使劲。

  “是的…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行为,谁来买单?”郝格勾起沾满血的嘴角,“那个大哥,是否承担的起两条人命?”

  “小姑娘,这儿没有监控。”得意的语气,“我们也不傻。”

  “麻烦你们抬头看一眼…墙头上的手机是否清晰?”郝格用手指向上指着。

  五人抬头,墙头上真的架着一部手机,他们甚至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这可是直播…虽然我不确定有没有人报警,但起码会有人录屏。”郝格说完这句,又被扇了一巴掌。

  “把那玩意儿拿下来!”带头的吼着。

  “大哥,墙太高了,爬不上去,够不到啊!”试了几次后,其他人无奈的说道。

  “草!!!”暴怒的声音传来,带头的准备一脚踩死这个女人。

  警笛声,越来越近。

  其他人拽着带头的溜走。

  白洛爬到郝格身边,哭的稀里哗啦。

  “报警啊,笨蛋,再叫个救护车。”郝格伸手点了下白洛的脑门。

  “警察…不是…已经…来了…”白洛抽泣着说。

  “那是我放在别处的录音,快打,万一他们折回来就真完了。”郝格疼的闭住眼睛。

  “好…好…”白洛翻包拿出手机报警。

  其实所谓的直播也不存在,立在墙头上的手机只是在录视频,而那几个人抬头看向屏幕的脸都清晰的呈现在了视频里。

  那场审判,进行了将近一年。

  嚣张的他们,不可能只有这么一次。

  郝格帮自己找的律师,成功的将其中三个人送上了死路,另外两个人判了十年,自己只是最无辜的无罪释放。

  扫黑除恶的风将他们的大哥也吹的不剩分毫。

  “任何时候都不要用交换的方式去得到自己想要的,制衡才是最安全的。”这是躺在医院床上,脸肿着的郝格对她说的话。

  白洛看到眼前的安检门,回过头望向刚才郝格在的地方:能陪她走到这儿,已经是幸运的,若有需要,山海皆平。

  宗关熟练的推开书柜,敲了两下后面的门,转身到桌子旁开红酒。

  步天打开门,无奈的说:“又喝?”

  “你在里面待着不闷吗?出来聊聊天喝喝酒挺好的。”宗关轻快的说道。

  坐到床上的步天说道:“你这酒瘾简直了。”

  “图个开心嘛。”“嘭”的一声,红酒塞子被拔了出来。

  宗关拿出抽屉里的袋装小吃扔到床上,把红酒倒进杯子里。

  杯子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喝了一口,宗关咂咂嘴,说道:“而且我还想听郝格初中的事。”

  “你跟她在一起的话,就别再提初中的事,因为有我。”步天咽下酒回应道。

  “你以为不提,她就能忘?”宗关用腿撑住拿酒杯的手,“这都过去十几年了,你不还是最重要的?”这些时日跟步天的接触,让宗关清楚的认识到他俩有多相似。

  步天沉默,又喝了口酒。

  “初中的她,真的灿若星辰。”一杯都快饮尽,步天才又开口,“任性洒脱,可爱活泼,尤其是她的笑,太温暖了。”

  宗关笑着点头,拿根鱿鱼丝放进嘴里。

  “见过一次失落的她,就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护着她赢。”

  步天不想让这生命中的光有一点熄灭的迹象。

  “所以…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步天觉得不能继续这么拖下去。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老步,郝格不会让你走的。”宗关摘掉眼镜,眯着眼说道。

  “你可以。”步天坚定的看向宗关,“这是在救她,你是明白的。”

  “我明白有什么用?她不接受…”将杯里的酒饮尽。

  “等我到了警察手里,她就会接受的。”步天也把酒喝完。

  宗关抬眼看向步天,对啊,就如现在郝格允许他留在身边一样,人的适应能力总是无穷的。

  步天拿起酒瓶倒好红酒,接着说道:“她对我就是当初的执拗,我们不能让她这样下去,她值得更好的未来。”

  “你信的过我?”宗关问道。

  “当然,总比那个说相声的小子好。”步天点头。

  “郝格跟我说…她接近明亮…是为了找你…”这个疑虑困扰宗关很久了。

  步天有些惊讶的说:“哦?可能一开始是这个目的吧。”

  “她对明亮…也许…真的有感情。”认清事实,真的好难。

  “不,她对你才有感情。”干净利落的否认。

  宗关一下子戴上眼镜,看清步天的脸,不像是喝多的醉话。

  “我当初也打算杀了你的,但她不让,给的理由是不想将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你毁掉。”步天微微笑着。

  原来,她不止一次留过我的命。

  “既然你以前可以是温暖的,那以后起码可以做到不离不弃。”步天也曾奢望的想过自己能够有这个资格,但不可能的事终究是不可能。

  这种事,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宗关使劲的点头,下了决心:“好,我找机会。”

  步天释然的笑起来,碰了下杯子:“谢谢。”

  眼泪落下,郝格看着手机里的画面,呼吸都开始颤抖。

  我们两个,真是可笑。

  转眼就已是八月底的光景,那边应该快有动静了。

  父母长辈早已安排好,明亮梁哥在一块儿就没事,白洛已经安全出国,林东有叶晨光陪着…

  所剩的唯一顾虑,就是老步。

  对于他,最安全的地方,是那里。

  就让他去吧。

  郝格拿起青梅酒的瓶子猛喝一口。

  自己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