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姑娘正下楼,公子藏后头,总是温柔最解愁。
秦小兰将苏家来人引进门,程四在前边引路,一身金甲何其耀眼,却在一身白衣下失色。
陆知梦缓缓移步,程四按礼数得做个引荐:“少夫人,这便是苏家老爷。”却也不提其他人名讳,更未向苏家引荐自家少夫人,自顾走到程让身边。
“苏老爷大驾,有失远迎,小女子先行谢过。”说着就是款款福身施礼,而后才说:“苏家贵客请楼上坐。”
苏老爷随手示礼,直言直语,看似颇有不满:“龙图仙卫有请,老夫不敢不来,陆姑娘言重了。”
不过随行苏成却是笑着,像是戏言:“你这女子,我爹是看你奔波千里孤苦无依,本想结个善缘,收你做义女,你却不识抬举。”
苏小兮进门便盯着陆知梦这身衣裳出神,不知苏成说话她听没听清:“苏成,不要多嘴。”似在呢喃自语。
若是苏成并非戏言,陆知梦心念电转,就明白此事太不简单。以南朝世家势力,能查出自己奔波千里,自然不在话下,可这江安苏家连自己身世境况都能知晓,由此可见,自己这一路虽不在人前多言,但行事行踪怕早已落入旁人算计,苏家势力竟能如此见缝插针,那其他世家呢?
自己将要面对,真如铜墙铁壁,对此,陆知梦也只能留个心眼,盈盈笑说:“苏老爷抬爱,小女子只是倾慕于此间风雅之地,想着借这诗会盛名,能讨教江安高贤,便是知足了。诸位楼上请。”
“哦?程家二公子也是高贤?那这高贤,老夫是愧不敢当。”
程让在陆知梦身后冲苏家老爷拱拱手:“世叔,近来可安好?”
苏老爷瞧着程让立于楼梯上,没个好气:“老夫可不敢当你世叔。”
“贤弟苏成如今已有世家气度,反而世叔你却是添了气性,这又何必?”程让一语道破,苏老爷望眼渐凝,脸上却露笑:“贤侄这些年不来苏家,老夫不过是气你心里没有老夫这个世叔罢了。”
算计不在明处,只得真真假假都不顾,陆知梦施施一笑:“楼上请。”便在前引路。
程四跟着程让转身上楼,程让侧目相看,程四双眼打转,才反应过来,从露台跃下,在门口去等程家人了。
“小女子初来乍到,不知苏老爷平时都爱喝哪种茶,小女子便善做主张,用这明前石花来招待诸位了。”陆知梦随步落座于画屏前,苏家十二人,依尊次坐一边。
苏老爷坐有傲骨铮铮,拂袖风袭花灯:“贤侄女在帖子上说,要老夫带苏家人杰前来,老夫自认苏家无才,区区十一人怕是上不得台面。”
对答之计当从话中取意,陆知梦当下便向苏老爷称赞一番:“承蒙苏老爷厚爱,龙图在远志,江安乃大势,苏家是江安世家,出落必定都是人杰。倒是小女子不才,之前还惶恐苏老爷是否愿意屈尊相见。”
“陆姑娘还通琴艺音律?”苏小兮坐在苏成下位,心思都在陆知梦身上。
“附庸风雅,苏姑娘见笑了。”
秦小兰送水上来,为陆知梦铺开茶席,便在身边候着。程让与苏老爷对坐,陆知梦宴请苏家程家,是要看清这江安都有哪般世故,以备之后为程让正名、为秦文蝶报仇、自己成家立业都能有眉目。
陆知梦既已反客为主,虽言语谦和,但行事自有礼节气度。
“小女子昨日上天河峰,悟得茶道《天风十二品》,今日在此献丑,还望苏老爷,和诸位苏家人杰能指点一二。”陆知梦垂眸洗茶浣盏,沉香飘散。
众人静静顾看,对于陆知梦上天河峰一事无有言辞,陆知梦也就断定苏家老爷为人,是很能沉住气了。
程让无事,便起身移步落座古琴后,摇袖拨弦,似白云出岫,声调高远,有苍松风流。画屏沉香且逗趣,古琴茶道正合意。
陆知梦转头相看,由浅入深赫然吟笑,锦上添花公子最好。
“程老太爷到。”程四高声吼堂,打断了程让。
陆知梦屏息蹙眉,始终要面对,便起身要下楼去迎:“苏老爷与诸位稍坐,小女子去去就来。”又吩咐秦小兰小兰再去盛些水来。
程让随行,陆知梦下楼,一小厮正搀着程老太爷进门,程四虽已是龙图仙卫,但也份属程家下人,在程老太爷跟前也有些慌张:“哎哟,老太爷您慢点,别磕着碰着,阿四可担待不起。”
“滚。”
龙图仙卫递帖子,程家来了俩人,陆知梦看这架势,程老太爷今夜恐怕是没句好话了。
程让一声叹息,上前接过手搀着程老太爷,嘴里也是无奈:“爷爷吩咐下人前来便是,何苦自己跑一趟。”
“你也滚。”
曾经公子触不可及,如今看着公子挨骂,倒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陆知梦忍俊不禁掩面偷偷笑,而后还要出面圆场:“程老太爷仙驾移步小楼,小女子三生有幸。”看来者似不善,便执待客礼了。
“你过来扶我。”程老太爷这脾气,是不好琢磨。
毕竟是公子程家爷爷,又是初见,内里再复杂,此刻也还没说到面上来,陆知梦虽执待客礼,但也不必太忤逆。
陆知梦与程让搀着程老太爷上了楼,程四才松口气,对适才这小厮出声就是呵斥:“在楼下候着。”抬步想上楼,但转念又去了柴房,叫上两个仙卫壮壮胆。
苏家老爷尚在不惑之年,论世家辈分,比程老太爷是要小一辈,带着苏家众人冲程老太爷拱手示礼:“程老太爷。”
“你是苏家之主,怎能对我个糟老头子行礼,免了免了。”程老太爷与苏老爷相对而坐,陆知梦也回座席,程让走到古琴后坐下,程老太爷一眼看过去,程让也不自在,又起身再落座于次,沉默不语。
陆知梦看着程让落入这般境地,与从前顶天立地相比,实在是让人忍不住笑。但家长里短从轻放,当务之急是摸透江安世家名利场,而且还不知程苏两家之前莫名相邀到底所谓何事。
“小女子有幸,程老太爷和苏老爷前来捧场,小女子以茶礼相待,还望诸位不要见怪。”
人有人中,话有话锋,七巧心思,一点就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