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是她
回到东楚的皇宫，夜色更加深寂，只能看到两抹素雅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
守城的侍卫见是北离的皇妃，忙恭敬的避让一条路来。
皇宫里的光线微弱，宫灯下她与小曼娇柔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她锤锤松垮的肩膀，有些隐隐酸痛。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好像在镶满铜锈的铁牢里被幽禁般，剩下的只有孤独。
小曼垂着头，跟在她身后，虽也身体疲惫，却担忧道：“娘娘，等回到殿内奴婢为娘娘揉揉肩吧。”
沐雪嫣并没有回拒，只粲然一笑勾住她的肩瞭望璀璨星辰道：“小曼你看，今晚的星星多美啊，不知道在遥远的地方，很多年以后的星辰是否如这般美丽。”
小曼眉尖一蹙，拧成了一个川字，她泪眼朦胧道：“娘娘您一定是想家了。”
沐雪嫣嘴角一顿，笑容僵硬在唇边，夜风清凉，襦裙摇曳，她感叹道：“是啊，想家了，可如今，桑梓已是梦。”
她的神韵倏然黯淡，眸光濡湿，想想曾经与父母打电话时的塞责了事，她心猛地一痛……
不知不觉中，已经走过一条又一条宫巷，黑夜深沉，沐雪嫣并未注意宫巷内的巡逻军队。
耳畔只袭来一阵凉风，有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掺杂着嘶嘶微风拂过。
她双眸注视前方，黑黢黢的夜什么也瞧不见，连同与身旁巡逻的禁军擦肩而过都未注意到，那领头的将领正是尹少凊。
从她与小曼慢悠悠的走在宫巷进入他眼帘时，尹少凊犀利的眸子便一直在她身上徘徊，起先是不确定，直到距离越来越近，月光下她瓷白的脸愈来愈清晰，尹少凊瞳孔一颤，只觉得相像，并不能确定。
因为他得到的消息是，雪嫣姑娘已逝，那此刻出现在东楚皇宫与雪嫣姑娘如此相像的人会是谁呢？
他心中充满疑问，就像陷入天塌地陷的罗网中，使出浑身力气也爬不出来。
他吩咐道：“你们继续巡逻。”便悄悄的跟在沐雪嫣与小曼身后，想一探究竟。
绕过一条宫巷，沐雪嫣便回到了东楚安排的寝殿，此时寝殿寂静无声，小曼点燃蜡烛，漆黑的殿宇方才有一抹惨淡的光线。
她趴在榻上，神情慵懒，小曼为她揉着酸痛的肩，紧硬的肩适才有些松散。
她慢慢的阖上眼睛，什么时候熟睡的都不知道。
世界寂静，动物入蛰，初冬的夜分外凄凉。
尹少凊跟沐雪嫣到寝殿门前便觉心一凉，他知晓这是茶会时专属于北离的住处，可……那名与雪嫣姑娘长相相似的女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要不要将此事与皇上说？
他在寝殿前犹豫片刻，便步履急促到宣仁殿。
殿内灯火阑珊，整座大殿宛若圆月时那般透亮清澈。
封云楚坐在龙椅之上，眉眼威严彰显，虽气势上与江时衍比少了丝阴险，却同样暗藏汹涌。
他与北离，西良，尘霄，沧凌诸国的使臣包括帝王一同饮酒作乐。
觞花浮于酒盏，沁在他锋刃的眼睛里像一片片鲜花凋零，他朗俊的侧颜宛若一块晶莹的美玉，无暇中透着剔透的光。
尹少凊只是站于殿前一秒钟，他便迅速察觉，于是借着今日时辰已晚，便与诸国使臣道：“朕再次特谢诸国使臣与北皇赏光来参加东楚的茶会，那么便明日见。”
江时衍睿眸微沉，他唇角一勾，略带阴鸷，与其他国的使臣一同道：“恭送圣上。”
便各自回去歇息，只有江时衍在临走前斜眸淡淡瞥了眼偏殿的方向，似是早有预料般。
摘掉十二旒冠冕，未换衣裳封云楚便直接来到偏殿，瞧见尹少凊早已再次等候。
他心莫名一慌，坐在檀香木椅上，为自己斟了杯茶，却未喝，只是握在手中，尹少凊起身参拜道：“微臣参见皇上。”
他声色平静道：“起来罢，你匆匆去殿前，可有何事？”
尹少凊起身，金盔甲与银白亮甲在这薄弱的夜显的无比苍凉，他白净的面微微一沉，瞬变姜黄道：“回皇上，微臣……”
封云楚握住杯盏的手一沉，修长的指尖不停的与瓷器摩擦，只觉得温热的杯盏似一刹冰凉，他道：“无需这般吞吞吐吐。”
尹少凊道：“是。”
“微臣方才在宫中巡逻之时瞧见一名与雪嫣姑娘面容非常相似的女子，便悄悄跟了上去，发现她进入此次茶会之时北离休憩的宫殿……微臣便忙来禀报。”
雪嫣。封云楚冷淡平静的眸子瞬间燃起了光，一片比星辰还璀璨，比星火还温暖，比溪水还清凉的光。
他瞬间腾起身子，将那杯握在手里的杯盏搁置在桌案上，激动的心使得膀臂微耸，他期待道：“少凊，你说的可是真的？”
尹少凊点头，显然要比封云楚理智，他道：“皇上，虽是模样相似，却不能保证此人便是雪嫣姑娘，毕竟她传来的消息是与此相反。”
封云楚眼眶盈满酸痛的泪，似是在深阔幽暗的海底，就快要溢出水面。
尹少凊的话对他来说无疑是绝望中燃起的希望，他星眸炫染一抹清隽，眉峰轩昂，宛若一杯浓湛的酒，在这儒雅的月色下，一饮便醉。
封云楚似是要抬步离于偏殿，却被尹少凊伸出长臂一把拉了回来，“皇上，您这是要去哪？”
他声线凛冽，仿佛全身都充满期待道：“当然是去找她。”
尹少凊立刻用身子拦住了他，警惕道：“皇上，您听微臣说，那姑娘去的地方乃是北离歇息的宫殿，想必她与北离脱不了干系，若是从北离来的人，皇上这般贸然前去怕是不妥当。”
听尹少凊这么一说，封云楚眸光困顿，心叹一口气。
只要一提她，他便变得鲁莽，好似什么都未考虑，什么都没有想到。
他心思一沉，却难掩眸中的小雀跃和欢喜，他道：“少凊，你快去查那女子的身份。”
尹少凊躬身道：“微臣遵命。”
簌簌微风飕飕的刮，封云楚的眼睛像一片荒沙，透着惨淡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