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尚晗追问

卢小南郁郁寡欢地到宿舍，坐在自己书桌前，环顾了下这间住了三年的屋子，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她是一个典型的双鱼座女孩，特别的多愁善感。同学们考完试就相继收拾行李回家了，都没来得及好好告别。本来心里就被离愁别绪给占据，又经历了尚晗的一通冷言冷语，她心情变得出奇地低落。呆坐了一会儿，她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背上包，拖着行李箱下楼去了。

　　尚晗垂头丧气地在学校门口的垂柳树下站着，冲着别人发了一通的脾气，说了那么多难听刻薄的话，自己心里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愈加地沉重和愧疚时。这时，一辆白色轿车驶来，停在学校门口离他不远的位置。他抬头看了一眼，见从车上下来一位中年女性。尚晗一怔，觉得这人好面熟，仔细打量了一下，只见她身穿一身浅灰色职业套装，清爽利落的短发，娇小的身材，姣好但略憔悴的面容。“这？这是卢小南的妈妈吧？这简直就是‘御姐版’卢小南……大概是来接女儿吧。”尚晗琢磨着，“见过一次，不知她记不记得我？我到底该不该上前打招呼呢？还是偷偷溜走好了……”然后就推上自行车准备走。

　　这时，听见后面有人喊道：“尚晗？！”

　　“坏了，看来被认出来了……”尚晗想道，回过头果然看见卢小南的妈妈正在向他走过来。他愣了一下之后连忙说：“卢阿姨好！”

　　卢小南妈妈走到他面前，微笑着说：“我刚刚觉得像你，叫一声试试看，没想到真的是。你在这儿等人吗？”

　　尚晗稍作犹豫，说道：“算是吧。阿姨您来学校是？”

　　“我来接南南，今天是高三学生必须全部离校了吧？”卢一苇说着扭头隔着学校的铁栅栏向校园里看去，然后轻声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是读完初中回的国？”

　　尚晗点点头，说：“是。”

　　“那你爸都在国外，这三年你跟谁一起过的呢？入学谁送的你？谁给你开家长会呢？”卢一苇眉头紧锁，眼神里满含着关切。

　　尚晗不知道卢一苇为什么要问这些，但是能真切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关怀，便如实回答道：“平时我都住校，我爸托人找了一位阿姨，好像说是他属下的远房亲戚。我是自己来办的入学，老师知道我的情况，允许我旁听家长会。”

　　卢一苇温和地笑了笑，说：“嗯，跟我料想的差不多。你和南南都是差不多的遭遇，或许你比她更孤独。”她又转头看向学校操场，微风吹拂着她的短发，吹得她红了眼眶。

　　尚晗不明所以，就只是站在原地保持沉默。

　　“南南从小跟着外婆长大，我只是为她提供物质条件，日常的陪伴和照顾微乎其微。或许你不信，这是我第一次来你们学校。”卢一苇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跟一个孩子说起这些。

　　尚晗怔了怔，问道：“阿姨，您平时也不在国内吗？”

　　卢一苇苦笑了一下，回答道：“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内，甚至大部分时间都在A市，即便如此，我一年到头陪伴家人的时间也非常有限。如今想来，我特别庆幸南南是个心地柔软和宽容的孩子，她从来没有抱怨过父母对她的不公。”

　　尚晗心想：“那外婆应该算是卢小南最亲的人了吧……”心里不由得觉得一阵心疼，“难为那家伙还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时隔这么多年，真没想到你和南南在同一所学校，原本……算了，都是陈年往事了，不说也罢！造化弄人啊！”卢一苇想起之前的往事，想了想好像也不适合跟孩子提起，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尚晗见卢一苇欲言又止，突然间想就“指腹为婚”一事问问清楚，说不定是爸爸和卢叔叔两人乱点鸳鸯谱呢！于是，问道：“阿姨，您是想说原本我和卢小南应该从小一起长大的吗？昨天我爸和卢叔叔一起喝酒了，大半夜告诉我，告诉我和卢小南说我们俩是被你们‘指腹为婚’的，说希望我们现在开始给彼此机会，好好相处……说实话，从知道这事之后，我就感到十分困扰，现在就想问问您，真的有这事吗？”

　　卢一苇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一方面她吃惊于大哥和尚仲岩居然这么早就告知了孩子们，而且都没有和她商量；另一方面她惊讶于尚晗居然如此坦诚，竟然直接问到她这里来。她点点头，说：“确实，当时我和你妈妈都怀着孕，有天大家在我妈家里小聚，你知道，你爸从几岁起就跟我们住在一起，他跟我亲哥没什么两样。”

　　尚晗从来没听父亲说起过之前的事，直到前些天突然打电话说要飞回来参加一位很重要的人的葬礼，而且强行要他同行，他才知道父亲有这么一位恩重如山的老师，但是也并没想到是从小被这家人当做亲人一般对待。此刻听卢一苇这么一说，感到十分震惊。

　　“你爸没跟你提起过？嗯，也可以理解，后来发生了好多让人崩又无奈的事，可能我们谁都不愿意再提，毕竟即便是说一遍，都觉得痛不欲生。”卢一苇眼眶又红了，继续说道：“那天聚会，大家就说好如果是一男一女，我们就结为亲家，让两个人青梅竹马地长大，延续两家人这种并无血缘关系的亲情。”

　　“那看来这事是真的了……那阿姨，您现在什么想法呢？我是指的对我和卢小南之间。”尚晗十分迫切认真地追问道。

　　卢一苇看看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孩，又想了想自己的女儿，说道：“单纯从我自己的角度来讲，我并不希望你们两个去实践早年那个口头的约定，现在这年代，都是自由恋爱了，没有勉强你们的道理，而且，实际上我看见你们，就会想起当年的痛楚，于我来说，这挺残酷的，可能是我太感性吧，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并没能释怀。”

　　尚晗听了这个回复，心底涌出一丝凉意，并不断地向外蔓延，这或许意味着他和卢小南之间连那听起来荒唐的缘分都没有了吧？至少是不被她妈妈接受的。

　　卢一苇接着说：“只是，我虽然没有参与，但是我理解你爸和我哥为什么告诉你——你刚刚说南南也知道了？”

　　尚晗点点头，如实相告：“昨天卢小南因为打架进了派出所，卢叔叔和我爸好像有个重要的饭局，让我去把她接回了我家，半夜他俩回来就跟我们说了……”

　　“什么？！南南跟别人打架？怎么会？她受伤了吗？”卢一苇难以置信地问道。

　　尚晗没想到她居然不知道卢小南进派出所的事，自觉自己说漏了嘴，赶忙说：“阿姨您放心她没受伤！具体来说不是她跟别人打架，算是被连累了。”

　　卢一苇这才松了一口气，“这种需要父母在的场合，我总是缺席……”她对尚晗说，又仿佛在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