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源
王仪没说错，是朕牺牲了朕的孩子以此救了天下苍生！不然何以解释上天为何恰巧饶恕了朕的子民！是朕的孩子化作了人间风雨救了朕的江山百姓！
人很容易陷入自我讨伐，可一旦有了开罪的借口，会更容易将“讨伐”变成“原谅”。
而玲珑心肠的王仪总是能准确把握这个男人的心思，知道他厚重的面具下的人到底是谁，知道他经过遮掩的真正想要之物……甚至可以说，他比皇帝自己还要了解皇帝。
皇帝听他说完一席话，立刻好受许多，起码表面上他看见他纠结在一起的英眉徐徐缓和，眸中哀痛的神色消逝近无……一切如王仪所料，而这也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皇帝停下了自责，继而将悲痛转变成痛恨。纵然百姓与上苍都与皇子之事无关，但那刺客确是实实在在的凶手，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干系。
这是一个明确的矛头，皇帝恨得咬牙切齿，只差将那刺客生吞活剥，“他还是不肯招麽？”
王仪回道：“江湖上的杀手一向有规矩，只要揭了榜拿了赏金，就算被人抓住也只能认命，而不能吐露出半点上家的消息……”
皇帝对此嗤之以鼻，冷哼一声，“人若是想活着就不可能守得住秘密，朕留着他无非是想知道是谁恨痛透了朕，甚至想要朕的性命，否则他也绝活不到此刻！你务必将此事办妥，尽快查出。”
王仪微微一笑，道：“怕是圣上小看了这些人，此人是专业的杀手，既然受人雇佣行刺，那无论怎样的严刑拷打皆不会让他说出幕后主使。”
“那就用极刑让他招！刑部的极刑不是一向能让人张嘴说话麽！那就统统用上便是！”
王仪回，“自然统统用了！此人仍旧不肯招来，其间他受不住还妄想咬舌自尽，幸好刑部的人眼尖，及时救活了他。”
没想到天下还有这样的人……皇帝顿时倍感棘手，“嗯……刑部的人做的很好，千万别让他就这么轻易死了，你这几日无事便去替朕看看，若有消息尽快回朕！”
……
刑部的人将他带至天牢，眼前这扇三人高的青铜门还未打开，王仪便能感受到从里面传来阵阵阴湿恐怖的气息。守卫将几人拦下，王仪一言不发，掏出袖中皇帝所给的金隼令，见此令如同见天子本人，守卫连忙跪下接过隼令，起身解开青铜门上机关，只听铜门轰鸣，缓缓朝两边退去。
守卫颔首抱拳，将隼令呈还至他手中，看满头银发，但目光极其精明的老人从他们面前走过。王仪这才进了天牢。
天牢内阴暗昏沉，倒不像他想象中那般肮杂不堪，泛泛看去地板铁窗皆干净无污。天牢内的路四通八达，一眼望不到尽头，仿若通往幽冥。领路侍卫默默将他带上其中一条路，一路走来王仪瞧见铁门后关押着的人皆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心里疑惑，此前听闻刑部惩罚犯人手段残忍惨烈，可这些关押着的犯人所穿之囚服倒还干净合身，丝毫不像受过大刑的样子。
侍卫回头见王仪驻足原地，便喊了声，“王师，这边请……”
王仪回过神来才跟了上去。
但事实与他所想并无二致。愈往前走压抑之感愈发深刻。
侍卫将一扇铁门打开来，一股浓郁腥臭之味扑面而来，不禁让他皱眉以对。
看来之前那段路上看到的不过只是些“虫蚁”，这后面才是真正的“虎狼”……
下了一层台阶，立刻可见颜色深浅不一的地板，像是一层血迹还未洗干净，另一层血迹又铺了上去，长此以往导致再也无法褪去。
牢内阴森骇人，隐隐听见人的哀嚎之声，却并不分明，更像是阴暗处鬼魅魍魉的哭喊声。
腥臭之味愈发浓重，侍卫快速将他带至一扇门前，又是一扇门开，王仪这才见到里面设有一桌两椅，空气中弥漫着难闻之气，而里面一人却能安然悠闲自在地喝茶……
此人他认得，是刑部的尚书大人。
见他来，刑部尚书连忙起身行礼，在宫里王仪虽然只是御药王师，四品官阶，上不得朝堂，但刑部大人见他却依旧要客气几分：“恭候王师大驾，钥匙以已替您备下了……”
看来皇帝已打点好，倒不用他多费口舌，他这人一向不喜欢对无所谓之人多语。
见他漠视了他的话，刑部尚书打着哈哈化解想尴尬，只好让侍卫替他开了铁门。
门一开一股热浪和着粘腻的腥臭扑面而来。小暗牢内闷热异常，蒸腾的水汽让人喘不过气，这热浪的来源是一正在燃烧青铜火炉，在火光中，他能看见一人被悬吊在十字架上，囚服已破败不堪，污血凝结。
他的双眼被烧红的钩子弄瞎只留下两点空洞的，脓血相和的疤，而舌还半吊着悬在口外。看来刑部极刑正如传闻所说，如此惨象本该在地狱才有。
大门合上，王仪朝他走近了一分，就是朝腥臭源头靠近了一分。他想看清他乱发下的脸，但却已血肉模糊了，他只好低声道，“我知道你在为谁办事……”
那人咳嗽一声，显示自己还是活物。想抬头看来人是谁，却没有半点力气。
王仪缓缓继续道：“如今我有一条活路给你，要不要，就看你自己了。要，你就点点头，你大不必供出你的上家，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保你性命无忧。”
“想必这刑部的极刑你也是领略了一番，在这里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儿……你若是不应，刑法便会如滚刀一般逃无可逃。”王仪微微一笑，“给你半刻时间，好让你想想清楚……”
他话里的意思再明了不过，他断了舌不能言语，只能点点头。王仪满意地笑了。
几日后，皇上手上便接到了刑部的招供书。王仪虽不见那招供书上写了些什么，但皇帝怒吼声中已给了他想要的信息——
“九龙山接岭清凉山……他就这样急不可耐麽。”
“他杀了朕的孩子，朕便要他全家无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