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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不准

苏上锦在档案室等了好一会,卢明义和花拂才走进来。

  两人吃饭时,苏上锦便阅览他们刚才的审讯记录。

  记录上详细记载:今日早晨有个王姓妇人来举报,说是六日前的清晨,她出城挑水回来,正好看到一男子从木春棉家出来。那名男子走得匆忙,还撞了她一下,害她水洒了一大半。之后那人匆匆离开,没有回头。

  妇人记住了那男子的脸,但当时并不觉得奇怪。直到巷子里命案传开,妇人才觉得不对劲,这才到大理寺来举报。

  大理寺着人按照妇人的描述,画出了魏晋安的画像。

  卢明义带人去魏府询问,魏晋安知道躲不过,便投案自首,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包括那只花季钧偷来的发簪,他也承认是他的。

  然而,他只承认杀了人,至于为何杀,如何杀,只字不提。

  “就这样?”苏上锦有些惊讶。

  花拂含饭道:“那你还想怎么样?”

  苏上锦:“......我说不上来,总觉得好像有点简单了,或者说......太顺利了。”

  卢明义挑眉,看向她,道:“少夫人有何高见?”

  苏上锦合上记录,端起茶杯喝了口,道:“高见谈不上。只是觉得,一个能将木春棉偷梁换柱的人,其心思手段绝非常人可比。他就算杀了人,也不该这么快就被抓住。”

  “在下的想法与少夫人一致。”卢明义道。

  “一致个屁,人抓到了你还不乐意是吧!”花拂道。

  “这人证物证,疑点存多,你没发现吗?”苏上锦道。

  花拂:“发现什么?”

  苏上锦:“先来说这个举报的妇人。她说她是挑水经过木春棉家,被魏晋安撞了然后才看清魏晋安的长相是吧!”

  花拂:“这有问题吗?”

  苏上锦:“问题大了。我问你,一个妇人挑水走路的时候,她是看路还是看周围的人?”

  “当然是看路。”身后的岁荣道。

  苏上锦道:“对,她肯定是看路,因为如果她看的是周围的人,便不会被撞。而她被撞了之后,你又觉得她是先看撞她的人,还是先看自己挑的水有没有洒?”

  花拂道:“当然是先看撞她的人。”

  苏上锦摇头,道:“你这是先入为主的想法。一个普通百姓,辛辛苦苦从城外挑水回来,被人撞了,她首先关心的绝对是自己挑的水有没有洒,而不是撞她的人,这是人的本能反应。

  “按照妇人的说法,魏晋安撞了她之后就匆匆走了,没有扶过她。既然如此,被撞之时妇人的注意力完全在自己挑的水上,而这个时候,魏晋安早就走远了。妇人再抬头看他时,又怎么可能还能看到他的脸。”

  岁荣接话道:“只能看到人家的背影。”

  话已至此,那妇人的证词已站不住脚。

  花拂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阴沉得好像暴风雨准备来临。

  “那魏晋安呢?”卢明义问。

  苏上锦道:“魏晋安嘛,说不好。比如他为什么要收藏木春棉的字画?为什么行凶之后,凶器之一的菜刀扔进了井里,凶器二发簪却藏在自己家里?

  “我还是那几个问题,他的动机是什么?他既然藏了木春棉十几年,当初不杀,现在却为何要杀?杀了之后为何不处理尸体,反而引我们去查?”

  花拂阴沉着脸,恨恨道:“苏上锦,本少爷在家是怎么跟你说的,转身就全给忘了,不想活了是不是?”

  苏上锦:“......呃。”

  她摸了摸鼻子,忘了这位爷在家的警告:不准比他聪明。

  要不然他在人前,会很没面子。

  下午时,魏晋安的妻子兰氏来探监。卢明义虽表面上说不在一旁打扰,却带着花拂和苏上锦到另一间牢房,透过墙上的孔洞,窥伺那边的一举一动。

  “你们还带这样的。”苏上锦讶道。

  “我想出来的点子,怎么样?”花拂道。

  “......好样。”苏上锦道。

  兰氏给丈夫带来了些饭菜和酒,夫妻俩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魏晋安倒了两杯,一杯给妻子,一杯给自己。

  魏晋安的自己喝了,兰氏没动,平静地问道:“为什么?”

  魏晋安摩挲着酒杯,也很平静,道:“事已至此,又何必再问为什么。”

  “这些年,你省吃俭用,三年不换一件衣裳。我只当你是为了你的学生,却原来是为了她。”兰氏道。

  魏晋安沉默。

  兰氏续道:“她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竟然能让你即便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这么做?你当时可有想过我,想过孩子?我道当时你为什么要搬家,原是因为她。”

  她自嘲道:“可怜我经常经过天水巷,却不知道有时候你就在那座宅子里。你有没有哪一次正准备走时,刚好因为看见我而躲在门后,等我走了再出来?”

  魏晋安嗫嚅了两下嘴巴,到底什么也没说。

  兰氏绝望地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下,再睁开时眼里满是决绝。

  她站起来,道:“我不会感激你。今日回去我便收拾东西,卖了宅子,带着儿子回乡下去。你是死是活,与我们再无关系。”

  语毕,转身走向房门。

  至始至终,魏晋安只说过一句话。

  待牢门开了又关,人影离去后,他深深的叹息,紧接着便是不停地喝酒。

  卢明义等三人回到档案室,花拂失望地往椅子上一瘫,道:“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苏上锦倒了三杯茶,道:“兰氏有句话,我不太明白。”

  卢明义:“什么话?”

  苏上锦道:“兰氏最后说了一句,‘我不会感激你’。”

  卢明义:“这话有什么奇怪的吗?”

  苏上锦道:“从女人的角度来讲,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养外室,而且瞒了自己这么多年,我恨他都来不及,怎么会有‘感激’一说?”

  花拂:“魏晋安将木春棉养在外面这么多年,没把人领进家门跟她争风吃醋,难道她不该感谢啊?再说,不告诉兰氏,也足够给她面子了。”

  苏上锦摇头:“这是你们男人的想法,女人才不会这么想。”

  花拂:“你才不是女人。”

  苏上锦:“那我是男人?”

  花拂:“你是臭女人。”

  苏上锦:“......”

  卢明义:“......”

  因魏晋安的案子还在查,故而所有的物证卷宗都放在桌上,还未整理。苏上锦顺手一拿,拿起了那枚凶器发簪。

  发簪很短,也就一个成人的中指长。古朴老旧,簪上的银色经长年累月已经褪色,中间有部分微微的发黑。簪头处的纹路缝隙中,依稀还有淡淡的红色。

  她其实有个疑惑,魏晋安就算杀了木春棉,为什么一定要砍掉手呢?

  他既然扔掉了凶器之一的菜刀,为什么不扔掉凶器之二的发簪,反而要将它藏在家里?

  花拂没听到苏上锦说话,转头看去,她正拿着发簪轻轻敲着自己的脖子,面色沉思,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喂,你别乱拿,放......”他忽而一顿,极浅的眼睛眯了一下,人蹦了起来,过去抢过发簪。

  苏上锦吓了一跳:“干什么?”

  却见花拂拿着发簪,竟对着她的脖子比划起来,好像在研究从哪下手更容易死一些。

  苏上锦道:“干嘛,想杀我啊!”

  卢明义也看过去。

  花拂:“闭嘴。”

  继续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