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春日踏青
“匡大人，请。”
“小唐兄弟，请。”
唐家中堂之上挂着一副山水画，画中云雾缭绕，山体奇峰俊秀，两块险峰中横着一座石桥，桥上一个农人，牵着水牛走过。山涧流水，清泉古村。两旁还有两幅对联:
“春云夏雨秋夜月，唐时晋字汉文章。”
赵匡胤同唐月轻一齐坐在上首，小香泡的茶香气四溢，清香满屋。赵匡胤喝了一口，啧啧称奇:“小唐兄弟家的一切，都和别人的不一样，这茶入味苦涩，而后甘甜，回味无穷。”
唐月轻打着哈哈:“匡大人见多识广，这区区一杯茶，都能说的如此天花乱坠，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今日匡大人所为何事啊？”
赵匡胤一笑，说道:“上次是本官不对，因为事关家国大事，心里希望能从小唐兄弟这里得些惊喜，未能如愿，难免有些失落。故而言辞无礼，小唐兄弟莫要怪我。”
“哎～匡大人，我岂是那般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之人，这事我早就忘记了。再说那日我也有不敬尊长之嫌，咱们揭过去，莫要再提。”
赵匡胤满意的点头，看着唐月轻说道:“少年人能有如此豁达的心性，确实不错。你也别嫌我烦，我也不和你端着官架子，咱们开诚布公好好谈谈。”
这人不再自称本官，看来是拉低身份与我结交，不过他来了这么久，估计已经知道自己和楚天词，高处恭等人走的近，不会是想曲线讨好他们的父亲，升个官？还是有其他目的？唐月轻想了想，不管了，你爱干嘛干嘛，老子就装傻充愣，看你怎么办。
“匡大人请赐教。”
赵匡胤面色凝重的说道:“今天，朝廷来了塘报，陈存率兵同林仁肇交战数次，胜少败多。说是损兵折将也不为过。现如今，寿春依旧被围，已经两个月了。恐怕里面已经混乱不堪。夜长梦多，黎庶无辜啊！故而我来向小唐兄弟讨教，还望小唐兄弟想起当初所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豪言壮语，救救寿春的百姓。”
这大帽子扣下来……
唐月轻为难了，大宋初期能干过林仁肇的除了赵匡胤，倒是还有一个人，只是此人……
“匡大人，晋王如今，能领兵吗？”
赵匡胤叹了口气，说道:“大宋新立，晋王要镇守京城。”
“那曹彬呢？潘美呢？”
“曹大人枢密院事物忙的焦头烂额，很多事要他拍板。至于潘大人，陛下要留着他防止辽人。再者说，这二人也未必是林仁肇的对手啊。”
“既然阳谋不行，就只能用阴谋了。”
赵匡胤看着唐月轻问道:“什么阴谋？”
唐月轻对着堂下喊道:“小香！取纸笔来！”
小香匆匆抱着一张宣纸进来，放在桌子上摊开，一旁的李涟拿起墨块，倒了清水研墨。唐月轻提起笔，思索了一下，开始在纸上写了起来。
“一，派刺客赴金陵，刺杀林仁肇家眷，不需成功，只需使天下尽知。
二，派细作贿赂林仁肇政敌，仇家。在李煜面前进言林仁肇拥兵自重，意欲谋反。自己一手策划家眷危险的假象，以达到家眷离开金陵的目的。
三，派人在李唐散播林仁肇欲反的流言。言说寿春已经围了数月，依旧不曾攻下，是要同宋廷谈条件，举兵叛国。
四，在路上拦截斩杀林仁肇派回金陵的信使，务必做到金陵能往江淮传递消息，江淮不能向金陵传递消息。
五，重金送给唐军中不受林仁肇重用，被林仁肇处罚过的酒囊饭袋之辈，让他们扰乱军心。”
赵匡胤看着唐月轻写，越看越心惊，这五条环环相扣，步步紧逼，绝对能造成林仁肇叛国的假象。幸亏是林仁肇为人忠义，对李唐忠心耿耿，要是换了一般人，恐怕真能逼着他投降大宋！林仁肇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这些事，若是李唐没有此人，岂不是拔了牙的老虎，任大宋宰割？
赵匡胤喜上眉梢:“小唐兄弟是真的阴……聪慧。这五条若是办了，李煜和林仁肇都要睡不着了。”
唐月轻放下毛笔，谦虚的说道:“哪里哪里，这就是普通的离间计。匡大人，此计一出，林仁肇只有一个办法可以破解，那就是江淮大胜，夺取寿春，才能洗脱嫌疑。你提早让陈存和处恭他们做好准备，坚守不出就行了，林仁肇没多少时间可以耗，一把年纪了背不起抗命的罪名。他自然会退去。”
赵匡胤此时心思已经不在战事上了，而是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越看越有世外高人的感觉。想着让谁来把他弄进朝堂，为国效力。
“匡大人对这计策不满意？”
唐月轻看着紧紧盯着自己的匡大人，不由得紧了紧衣服，这大叔……不会是那啥吧？
赵匡胤看到唐月轻的动作，怎么能不明白其中含义，不由得哈哈大笑:“小唐兄弟总能带给我惊喜，今日心愿已得，我就不打扰小唐兄弟了，他日再来拜会。”
唐月轻起身，二人一同走出，卫鹰李涟跟在后面。齐齐出了唐府。
“匡大人，此计若成，能否帮我个忙？”唐月轻凑近说道。
赵匡胤看着唐月轻说道:“小唐兄弟尽管开口。”
“我在关外，有一些党项，契丹朋友，他们以饲养马匹为生，都是高头肥骠的良驹，不知匡大人能否为我搭上兵部的关系，让他们看看我这马匹，若是觉得可以，我想和兵部做笔长远生意。”
卫鹰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这个小子胆子竟然如此之大！竟然敢私自贩卖马匹！这可是杀头的重罪！
赵匡胤看着唐月轻，饶有兴趣的问道:“唐兄弟在关外养这么多马匹做什么？”
唐月轻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赵匡胤:“都跟你说了，当然是做生意赚钱啊！不然我这么花钱费力干嘛？造反吗？”
……
赵匡胤看着唐月轻的脸，一脸的狡黠和少年人独有的轻狂。他笑了，哈哈大笑。
“真是英雄出少年！好！我去寻兵部器检司和工部将作监的官员问问，给你试着搭这条线。哎不过先说好，成与不成，我可说不准。”
唐月轻瞬间觉得匡大人顺眼了许多，连上马车撅屁股都挺有范！
“大人慢走。”
“回去吧，改日再会。”
马蹄“哒哒”的走远了，李涟从唐月轻身后上前，说道:“这个匡迎，不像是官。”
唐月轻扭头看着李涟问道:“不是官？那你觉得他像什么？”
李涟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说道:“为官的人，总会把一件事考虑的向自己有利，这是官场的生存之道。无论有意还是无意，都会显露出来。这位匡大人，做事只要结果，万事只求平衡。倒像是我认识的那些水贼山匪的头领一样，只求解决事情，是把握大局的人。”
唐月轻看着远处被柳条挡住的路，轻笑一声:“或许是个为国为名的人也说不定，看他奔波操劳，不惜屈居平辈与我交谈，又不爱财。这样的人，管他是什么，至少合作挺愉快。他不是也不知道，咱们是黑社会么。”
李涟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什么是黑社会？”
唐月轻转身进了大门:“就是像我们这样藏兵于民，没有节度使之名，却有节度使之实的人。”
李涟望着走进院子的唐月轻，表情微怔，喃喃念叨:“无名有实……”
“我跟你说，李姑娘在唐家，那可是无名有实的女主人，那就是大嫂一般的人物，懂么？”
王师定正和几个弟兄往唐家赶来，登临意如今已经成了京城最赚钱的酒楼，它的业务范围之广，商品垄断程度之高，背景后台之强硬，都是仅次于皇家大内之后，大宋第二大品牌。老翟现在不能做唐府管家了，人怕出名猪怕壮，老翟这个白白胖胖的猪如今被整个汴梁所有有权有势的人盯上了，唐月轻给他买了一间大宅子，他乡下的儿子和女儿，还有他那病已经好了的妻子，都住在“翟府”里。
仔细想想，还真是造化弄人，登临意的翟掌柜家里富丽堂皇，宾客如云。
翟掌柜的东家唐大官人的府邸就相对寒酸了不少。
唐大官人的东家李大小姐……呸！李大姑娘……
李大祖宗就更加寒酸，寄宿在手下家里，每天操劳的是歌笑疯玩弄脏衣服啊，小香做饭把厨房弄起火啊，王老头不小心把张婆婆养的鸡吃了啊之类的“大事”，她也乐在其中。
高府，已经卸下兵权的高怀德，每日就带着一些侍卫，在城外百岗山中打猎，提弓搭箭，呼朋引伴，过的好不快活。
今日更是邀请众位老友一起聚会，还有他们的子侄，儿女一起踏青，唐月轻也被邀请了过来。
随是晚春，温度却还不是很热，天高云淡，流水涓涓，山林中人声鼎沸，欢喜笑闹声不绝于耳。唐月轻不满的看着王师定:“你昨天说的游猎，就是把我拉这荒山野岭看几个老头子喝酒？”
王师定过来搂着唐月轻的肩膀说道:“老唐，你莫要急，今日可是有不少女眷也来了，我带你好好认识认识。”今日张遇民在皇城值班，因此只来了王师定和石允二人。楚天词，苗度他们几个文人都在国子监做事。
“你看，那粉红轻纱的，就是保大节度使马聿的女儿马晶，那个，看那个，那个楚楚动人，拿着挑花同旁人说话的，就是李处耘老将军的孙女李元媛。哦哦，还有那个，那个烹茶的白衣女子，就是洛阳刺史窦诀的女儿窦银月。”
王师定流着哈喇子，一个个的介绍过去，唐月轻看着远处的那些女子，各个都是豪门贵女。再看看石允，两眼放光，紧张的搓着手……真他娘猥琐！
唐月轻一脚踢石允屁股上:“想看就好好看，你搓的哪门子手？让人看到不丢人啊！”
石允嘿嘿一笑，说道:“老唐，你看看这些女子，可有你喜欢的？”
唐月轻翻了翻白眼:“去你的，我身份低微，她们自然是瞧不上的，自讨苦吃干嘛？”
石允摸着屁股低声说道:“那你还踢我……”
唐月轻作势又要踢，石允连忙护着屁股跳开，学着唐月轻的话说道:“老唐，莫踢，我错了！”
唐月轻瞪了石允一眼，说道:“走走走，咱们也去射几头野味回来，烤着吃。”
王师定和石允一左一右拉住唐月轻的胳膊，王师定眼神猥琐的说道:“哎呀老唐，这里就咱们三个认识的，其他人你又不认识，怕什么？你放心，我们不会告诉涟姐的。”
“什么？！”
唐月轻一听就怒了:“告诉她又怎么样？我唐霸天难道还要看一个女人脸色不成？”
王师定小声问道:“那……告诉她？”
唐月轻拍了一把王师定的脑袋:“你妹的！你把我拉过来的，告诉她我活不成，你以为你跑得了？”
石允赶忙对二人说道:“是是是，不光你俩，估计就连我也在劫难逃，今日之事，就咱们三个知道便可。”
唐月轻和王师定小心的看了看周围，纷纷点头。
唐月轻指着远处那些女子问道:“哎，那个提着酒壶，拉住坐着的女子灌酒的那个，叫啥？”
“……”
“……”
唐月轻等了半天，没人回答，他扭头问道:“你们聋了？”
高清荷左手挽着问儿，右手挽着歌笑，正看着唐月轻。王师定朝天吹着口哨，石允蹲在地上拨弄草地里的虫子。
“那女子酒量好啊！回头一定要把咱们家的二锅头介绍给她！让她给咱们打打名气！”
原来，不光要防李涟，还要防高家二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