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光阴似箭
彭余善，四大魔头排名第二，魔教教主，中原十大宗师之一，在西域隐忍数十年，不惜杀害数万生灵，算计灵山大德高僧，只为取得幽冥地狱秦广王兵解之时所留下的孽镜，不曾想，却在一无名小辈中功亏一篑，可想而知，彭余善心中是如何的恼怒。
但赵靖再遇彭余善，这位武道大宗师脸上却没有一丝不快之色，反而笑意盈盈，如邻家大叔一般说道：“当日在西域，你当着彭某的面取走了孽镜，彭某就在想，到底是哪家的后辈，竟能让彭某数十年谋划之功毁于一旦，未曾想，你竟是大周赵九思高徒，真是有趣。”赵暄以君子九思著称于江湖，彭余善亦是江湖十大宗师之一，故而称呼赵暄为赵九思，而非名气更大的赵三曹。
赵靖一脸苦涩道：“既然彭教主已经知晓晚辈的身份，那之前来刺杀晚辈的刺客想必与彭教主也脱不了关系吧？彭教主既然敢在徽州城外阻拦晚辈，想必也是做了完全之策，看来先生是赶不来了。”
彭余善哈哈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道：“赵九思实力通玄，而彭某在十大宗师榜上只是敬陪末座，彭某再自大，也不会去捋赵九思的虎须。但彭某对孽镜志在必得，也不肯就这样放弃，只能去观云听雨楼，买了杀手来取。想不到，观云听雨楼那些老家伙也是怕死的，只敢派个小姑娘出来，一次次出手，竟是没能得手，无奈之下，彭某只能亲自出手了。”
“本来彭某也在想，你作为赵九思的亲传弟子，在你身边，那赵九思定然隐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但彭某见你数次身陷死境，却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就连你身边这老翁，彭某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彭某藏在你身边半日，也在他身上也感觉不到半分气机波动，彭某这才放下心来。眼看便要进徽州，彭某再不出手，恐怕是没机会了。”
赵靖又道：“也许先生并不想我太过依赖他。”
“或许是吧！”
“彭教主是如何知晓晚辈的身份的？”
彭余善显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也不怕出现什么变故，心中对赵靖也是十分欣赏，故而很有耐心的说道：“也不知是彭某运气好，还是你最近在江湖上名头太盛的缘故，彭某不过是将你的外貌模样交给观云听雨楼，那边顷刻间便给了彭某答复。”
赵靖点点头道：“难怪。”
彭余善说道：“彭某心中也很好奇，那日你明明身处西域，为何彭某却怎么也找不到你，你又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西域跑到中原的？”
赵靖说道：“晚辈说了，彭教主是否能放过晚辈？”
“不能！”
“那晚辈便不说了。”
彭余善笑道：“你不说也无妨，彭某只要将你搜魂夺魄一番，就什么都知道了。别怪彭某没有提醒你，那滋味，当真不好受。识相点，把你知道的一切，还有剑匣都交给彭某！”
赵靖说道：“还请前辈放过我身后的老伯。”
“彭某杀了他，黄泉路上有他相伴，想来你也不会寂寞。”
“那便没得谈了。”
“你不用拖延时间，自陵州出来之时，你的气机就已经被彭某完全隔绝，即便赵九思的实力再强，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你的，今日，你断不可能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赵靖说道：“前辈总要给晚辈一些机会不是，万一有奇迹出现呢？”
彭余善摇头失笑道：“抓紧时间出手吧，也好让彭某看看，赵九思调教徒弟的本事如何。”
赵靖叹息一声，对着身后的老石道：“老石，到头来，我还是连累了你。眼前这人，厉害的紧，我也不知道能挡住他多少时间，你能跑多远，便跑多远，我只盼着他存着猫戏老鼠的心思，不与你计较，你好歹还能捡一条命，至于我，今日怕是走不了了。”
老石只是淡淡一笑。
赵靖摇头不再多言，握紧了手里的钢刀，对彭余善说道：“前辈，晚辈实力低微，自然入不了前辈法眼。虽说晚辈在江湖上闯荡的时日并不算久，但也有一两式剑道心得，还请前辈能指点一二。”
彭余善微微颔首。
赵靖的身体顿时爆射而出，来到彭余善身前二十步之处，再不能前进半步。气机大涨，赵靖往前递出了第一道剑意——视思明！
虽是以刀做剑，但依旧气势如龙，这一剑还没断绝，他又往前出了一剑——听思聪！
此时，赵靖距彭余善十八步！
两道剑意喷薄而出，彭余善不为所动，略一挥手，强大的气机便将之摧毁，整个过程，显得极为随意。
这两剑，赵靖自问正是处于心境圆满之时，恐怕在他这般年纪的青年俊杰，也鲜有人能挡下来，但在彭余善眼中，这不过是小儿间的小打小闹而已，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彭余善说道：“你这两剑，如果是在一般少年手中，也算不错了。可你赵靖好歹也是赵九思的徒弟，就这点能耐？”
赵靖并不气恼，对上彭余善这样的武道大宗师，仅凭两剑就能建功那就是咄咄怪事了，他只是想凭此来看看自己与彭余善的差距而已。气机流转之间，赵靖全身都在发光发热，他又递出了一剑。
这一剑，却是魏峰的剑意——夏日！
彭余善抬手便破去这一剑，却是微微点头。
赵靖又往前一步，还差十七步！
他嘴角开始溢血。
赵靖将自己的心神都沉寂在灵台之上，当感觉到周围的安静下来之后，他似乎又看到了那颗在发亮的圆点。赵靖也不知那是何物，能吸收仙酿的后劲，能使灵台清明，他甚至怀疑，他能如此之快便领悟其他人的绝学，便是此物之功。只是此时来不及细想，他的心境，又来到了初领悟孟仲宣一剑开山意境那个水准。
于是，赵靖出刀了。
一剑开山，紧接着，一剑平湖。
彭余善第一次露出惊容，一脸的赞叹之色，他终于挥出了一拳。
那两道剑意，也缓缓消散，赵靖终于忍受不住压力，半跪在地上，一刀拄地，大口吐血。
但赵靖却是连进了五步！
看着苦苦支撑的赵靖，彭余善一连可惜之色，叹息道：“仅凭这两剑，就能说明钦天监评出的什么江湖小宗师榜就是狗屎。赵九思实力笑傲天下，没想到教徒弟的本事也是如此，你若是彭某的徒弟该有多好。”
赵靖道：“赵靖只有一个先生。”
彭余善点点头：“这才是彭某觉得可惜的地方。不过，彭某觉得奇怪的是，你走的分明是闭匣养意的练剑路子，按理来说，此时彭某正是你最好的磨刀石，你为何不出剑？”
赵靖说道：“晚辈初接触剑，觉得正是可仗剑独行天下之时；先生将剑封存在剑匣之中，晚辈突破至明心境后，也觉得随时可开匣；一月后，便没有那么自信了；又一月，心中竟生了怯意；到如今，晚辈已经不敢再想开匣之事了。”
若是仅听这一番言论，相信任何人都只会觉得这是一个晚辈在向前辈请教武道心得，而那位前辈也不藏私。
彭余善道：“你这是走出了心中无剑却无处不是剑的路子了，好一个赵九思呀！”
接着他又说道：“此刻你已无半点气机，连剑都提不起来，你还要出剑吗？”
“尚有一剑！”
话音刚落，赵靖猛然站起身来，往前刺出一道剑意。
这一剑，开刃！
事实上，赵靖从头至尾都只使出了这一剑，之前所有的剑意，都只是为这一剑铺路而已。
越接近彭余善，走得就越困难，但赵靖使出这一剑后，却是连进两步，然后才栽倒在地。
此时，赵靖距彭余善尚有十步。
彭余善这样的人物，只要他不愿意，即便不动手，赵靖也难靠近他十步！这就是江湖大宗师！他们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地之差！
“好！”
彭余善破去这一剑之后，抚掌称赞：“钦天监新拟定的江湖小宗师榜上竟没有你赵靖的名字，彭某都为你叫屈，这一式剑招叫什么？”
强如彭余善，自然能轻松看出赵靖之前所有的剑意都是在打磨这一剑，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些剑招并没有什么强弱之分，只不过这最后一剑是所有剑招打磨出来的，所以看起来要强上许多。但这也正是彭余善认为最出色的地方，数剑磨一剑，在对手以为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时，突然爆发出这近乎返璞归真的一剑，当真是妙不可言。
更何况，赵靖之前所有的剑招都是如此的出色，这恰恰让赵靖给彭余善一种后继无力之感，于是，当这最后一剑使出来之后，也就最为惊艳。
“这一剑，学自剑炉为世间铸剑五十年的韩五子前辈，名曰开刃！”
“开刃？好一个开刃！韩五子也是个人物呀！”彭余善一声感慨之后，又一脸惋惜的看着赵靖，说道：“若是你没有其他手段，彭某就要动手了。”
赵靖想了想，自己似乎真没有什么手段了，便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说道：“还请前辈放过那位老伯。”
彭余善并不说话，抬起手来，气机肆虐，荒原之上便刮起了大风，裹着沙子，将天空都遮得一片昏暗，当这一掌就要落在赵靖头上之时，彭余善发现那些沙子慢慢的沉寂了下来，他的气机，也慢慢变得平和起来。
彭余善顿时大吃一惊，死死的盯着不远处那个他从未放在心上的老翁，失声道：“你是谁？”
老石只是道：“让他走。”
彭余善眼中精光一闪，右手成拳，一拳向着赵靖轰杀过去。然而在下一刻，彭余善便骇然的发现却难再进一步，就如同赵靖接近不了他十步一样，他同样也接触不到赵靖了。
彭余善惊骇道：“你到底是谁？”
老石只是重复着之前那句话：“让他走！”
彭余善一声大喝，恐怖的气机席卷而出，瞬间便解除了老石对他的禁锢，又是一拳轰杀而出，这一拳攻击的对象，不再是赵靖，而是老石。
老石也只是将手中竹竿往下重重一顿，彭余善的身形便再次停顿下来。然而这一次，彭余善却是有所准备，手中光芒大盛，便有一柄血色大刀出现在他手中，狠狠往下一斩，大刀之上涌出无穷无尽的阴邪之气，将整个荒原都笼罩在其中，天似乎都暗了下来。
而老石，就像一棵扎根在碎石之中的竹子，傲然挺立在天地间，不管彭余善的阴邪之气再如何的强大恐怖，再如何的沉重，就如同乌云一般沉甸甸的压下来，老石依旧挺直了背脊，无惧一切，气势非但不弱，反而有越来越强盛的迹象。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彭余善的脸色终于阴沉下去，眼前这人，绝对是不弱于十大宗师的高手，原来，这就是赵九思所隐藏的后手，好一个赵九思，好一个赵三曹！
但若是就这样放过赵靖，再次任孽镜从眼前飞走，彭余善绝不甘心，于是，他动用了他最强大的手段——幽冥！
无穷无尽的阴邪之气开始汇聚成一道洪流，向着老石喷涌过去，而老石身前也浮现出一道光影，硬接了彭余善这一击。
彭余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竟敢与彭某比拼气机之强韧？彭某定要你付出代价。
但是，很快彭余善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赫然发现对方似乎与天地都融合在一起了一般，气机之坚韧，绝不在自己之下！
正当彭余善一脸惊骇之时，老石举起了手中的竹竿，往前一指，不见剑气纵横，只见那些阴邪之气开始不受控制的倒卷回去，慢慢的回到彭余善体内。起先彭余善还在疑惑此人的意图，但当他发现对方的气机如雨后春笋一般不断再生，而自己体内的气机如逝去的大河在一去不复返之时，彭余善终于惊恐起来，因为他想起了十大宗师榜上的那个名字，也知晓了老石的身份。
然后，他便用最快的速度转身，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此地。
而此时，老石已经斩去了彭余善数年苦修之功！
老人是谁？
在陵州丘台府，有一棵参天巨树，那是一棵杏花树；树下有一个村庄，叫杏花村；村口有一条河，叫光阴河；河边经常坐着一位老人。
钦天监传言，老人在光阴河畔枯坐三十年，终于悟出一式剑招——光阴！
齐修远说：“光阴剑之意境，已经远超齐修远，直追孟仲宣一剑开山！”
赵暄说：“九剑不及一剑！”
李安国说：“只叹我大梁无此剑意！”
足见这位老人的强悍。
没人知道他是如何修炼的，但赵靖知道，有那么一位老人，自出生就喜欢竹子，便观竹五十年，春去秋来，看竹笋破土而出，一茬接一茬，如再生一般；有那么一位老人，为情所困三十年，便在心爱的女子跳河的地方，枯坐三十年，观河水不舍昼夜，终觉逝者如斯夫。
光阴似箭，一去三十年。
老人白了头，不变的却是那颗真心。
老人姓石，叫石光阴。
中原十大宗师之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