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众人沸腾的,还在后面。
年迈体弱的伊王死了,死在护卫的长矛下,胸口被扎出个夸张的血洞来。
金公主用随身携带的小弯刀处死了疯癫的护卫,此时正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
罗余相信,以奥黛金的演技,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破绽。
最后,精灵只能选择相信她,并拥戴她成为新王。
身为客人的他们只需等待,等待她集结好部队,一齐上路。
树荫下,众人围坐,斑驳的光影在草地中间飘忽。
曲着膝盖的罗余捏着一片嫩绿的叶子,寻思着如何开始解决另一件事——鬼蒲林的遗留问题。
既然带了那人出来,就得在路上解决完,不然回到罪族里,再兴师动众的话,会影响士气和人心。
捋着山羊胡子的连老,干瘪的老脸上洋溢着老树逢春般的光润,精灵族的加入,让他对反攻半兽人族,夺回族地一战多了份信心。
他看着身旁坐着的罗余,见后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是有什么想说的话?”
“有,连老对左撇子有什么看法?”
“左撇子?是擅用左手的人吗?”
“在做某些事上,会顺从本意地用左手来处理,譬如写字和夹筷。”
“殿下的意思是?”
老者面色疑惑,不太明白他说这番话的故里。
“连老有见过这类人吗?”
“用左手写字,夹筷的人?”他不假思索,指着对面的敦实男子,“黎甬不就是……”
被指的男人木讷地抬首看了连老和罗余一眼,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任劳任怨的黄牛,不爱说话,脚力出众,擅长跑腿。
尔后,老者转而困惑,似有不解,“不过,以前他好像不是这样的。”
“什么意思?”
“噢,我记得,从前,大伙一起吃饭,他都是用右手夹筷子的。”
“这种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舔舔嘴,罗余似乎起了浓厚的兴趣,刨根问底起来。
连老哈哈笑道:“殿下这是在考验老朽的记忆力呐,大概……是在半年前吧,有个场景我记忆犹新,当时,我们像现在一样围坐在一家酒肆饮酒,因为桌子小,大家挤在一块,本来嘛,都是右手夹筷,不冲突,夹起东西来,倒也顺畅。”
“偏偏到黎甬那里,他变成左手夹筷,老是和旁边的黎厉撞到一块,闹了不少笑话,那时,我才注意到,黎甬这小子竟然变了习惯,问起他,就说右手不习惯云云……”
他权当罗余是临时起意,就当乐子说了,并未多想。
“二十年来都是用右手夹筷,怎么会说不习惯就不习惯,连老难道没有丝毫的怀疑?”如果在现世,出现这种事,简直是奇闻怪谈了。
“怀疑?怀疑什么?”
须眉一挑,老者这才对罗余的用意有所察觉。
众人也听出苗头不对,纷纷挺直身子,唯有事先知道部分真相的林蔓莎靠在树干上,遥望远方。
“怀疑此黎甬并非原来的黎甬?”
“什么?”
连老喃喃出声。
“怎么可能?”黎厉最是激动,这里数他和黎甬关系最好,两人是堂兄弟,从小一起长大,裤子都是互相穿的。
“诸位以为我是胡说八道?”
他们的表情像是在说,“不然呢?黎甬不是好好地站在这?”
罗余受众人瞩目,言辞依旧如流水般平淡,但在众人的心湖中不亚于投入一颗深水炸弹,“我说的是灵魂,现在黎甬的灵魂在半年前经过鬼蒲林时,就被鬼蒲里寄宿的灵魂替换了。”
在大家一时半会难以消化的情况下,他又继续侃侃而谈:
“或许是寄宿鬼蒲之间的灵魂有种特殊的联系方式,你受‘蒲友’所托,给他提供一具可行的肉体,所以,在我们经过凤血河上的断桥,夜宿鬼蒲林的当晚,你在身旁众人戴黑布条睡下后,偷偷起身,蹑手蹑脚地跑到我的帐篷外,那朵鬼蒲就跟在你的身后。”
“之后,你掀开布帘,扑上我身,扯开我的眼罩,转身逃离,诱我出帐篷,旋即我就被在外等候多时的鬼蒲摄去心神。”
黎甬手抚大刀,终于开口,“为什么选你?”
“简单,”坐其对面的罗余直视他深绿色的眼睛,“只有我和蔓莎,还有曦妹的帐篷是单人的,你蒲友……兴许是个基男!”
无视众人的灼灼目光,他憨憨笑道:“没有确凿的证据,我咋听着……像是连篇的鬼话。”
“你是觉得我先前讲的证据没有说服力?”
“左右撇子的玩意,算啥证据?”
“那我拿双筷子给你,试试能不能用右手夹起一颗绿豆?”罗余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圆头木筷,比划道,“你总不会告诉我,你用了二十年的右手夹筷,半年没用,就生疏得连颗绿豆都夹不起来?”
沉呤片刻,黎甬朗道:“这有何难。”
罗余抛去两根木筷,他一左一右握住。
取出白瓷碗,倒入一颗略大于芝麻的绿豆。
绿豆像是骰子一般在碗中央翻滚数圈,最后沉在底部。
“夹吧!”
黎甬慢吞吞地将一双木筷塞进右手,生疏地夹起,像是在做一件极为困难的事,下岔口分得很大。
他颤抖着往白瓷碗里探去,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可无论何种姿势,都夹不起碗里的小绿点。
“啪”,黎甬摔掉手中筷子,半怒道:“这么小的绿豆,哪怕是我惯用的左手都夹不起来,更何况我的右手。”
“你试试左手呗!”
“试就试……”他用左手拣回筷子,顺手就朝碗里夹去。
直到这颗绿豆被他夹到半空时,举到眼前,他才发现,这是件无比容易的事。
“啪”,他又摔掉筷子,表情阴沉得能流出水来,哪还有往日的憨厚老实。
“一时半会的,手生。”
自半年前夺得这具身体后,除了左右手这种根深蒂固的习惯难以调换外,其余情形,他都尽量低调,就是怕闹出太大的毛病,被人察觉。
“二十年的习惯,一句手生就过去了?你的脸皮真的是比猪皮还厚,敢做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