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双亡
在李守业知道自己儿子带回来一个蒙面女子后，他的警惕心便有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一个不明身份的人，让人不得不怀疑。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一定会让苏南尘死，如果有人想救他，那他也只好让他提前几天离开这个世界了。
毒酒送到牢房里的时候，苏南尘的反应并没有太过激动。甚至，他心里还有一丝的解脱。
终于，他可以去见婉儿了......
他心里清楚得很，李守业本想让他臭名远扬的死，断不会让他这么痛快就离开，现在这情况，定是出了什么意外，让他不得不行此下策。
“苏大人，您是自己痛快喝了，还是让卑职冒犯？”
来送毒酒的人是李守业安排的人，原本是负责两日后行刑的人。
那酒杯小巧玲珑，杯身上还刻有曼陀罗的花纹，若是挚友间用来饮酒作乐，定是再好不过的风雅之物。
“拿纸笔来。”苏南尘起身坐正，用手掸了掸木桌上的灰尘。
领头的人挥手示意，再怎么样，他们也不会无情到连遗书都不给人写。
一炷香过后，苏南尘轻轻放下笔，将那满是字的几张纸折了起来，装进信封，放在了木桌上。
信封上写着几个字——汐儿亲启。
“我死了以后，就不麻烦各位替我收尸了。”
领头之人微微点头，算是答应。
其实在场之人都明白，苏南尘只是想让他的女儿能看见那封遗书罢了。
交代清楚之后，他站起身，走向那杯毒酒，他将酒杯拿在手里端详了好一会儿，嘴角微微扬起，一饮而尽。
那酒入喉微苦，少了些辛辣，多了些意料之外的甘甜。
见他已经将酒喝下，那些人也不再为难他，都静静退去了。苏南尘的眼前恍恍惚惚，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两个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就在他闭眼的前一瞬，这辈子经历的事情都如走马灯般一一浮现在他的眼前，他看见了那个让他为之倾心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顽皮得很，每日将家里搞得乌烟瘴气，却不舍得折下路边的曼陀罗花。
他嘴角的笑永远凝固在了脸上，十分安详，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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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带着苏浅汐一瞬间来到牢房，周围阴冷的感觉让苏浅汐忍不住发颤。而当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眼前的景象，让她彻底崩溃了。
“爹！！！！！！！”
苏浅汐尖叫着跌坐在苏南尘身边，不停地用力晃着他的身体，拼了命地想让他醒过来，眼泪夺眶而出。
“爹......你别吓我啊.......你快起来啊......”
苏浅汐转过身，两眼通红，无助地拉着忘川的衣袖，颤抖着声音：“阿川......阿川！我知道你可以救他的！你快、帮我救救我爹！求你了，快帮我救救他！”
忘川抬手轻轻拭去苏浅汐满脸的泪水，无奈地摇了摇头。
从他们到这里的时候，忘川就已经感觉到，这潮湿的环境中，早已没了生命的气息，早就不可能救得回来了。而且，若是他真的出手，那无疑是破坏了天界的规矩，必然会打破人界的平衡。
他绝不可能这么做。
苏浅汐眼中最后一束光在忘川的默不作声中也消散殆尽。尽管苏南尘已经全身冰凉，她的手还是不死心的死死抓着，想用尽自己身体的余温将他捂热。苏浅汐的眼泪还在流淌，嗓子却已经哑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在她心里，忘川就是一个像神一般的存在，不论遇到什么困难，碰到什么危险，只要有他在，那么就一定会化险为夷。从小到大，没有什么是忘川做不到的。
可是这一次，他摇头了。
苏浅汐便知道，这一切都结束了。
她已经累得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忘川将她轻轻圈在怀里，任凭她怎么在他的身上打怎么闹，都一语不发，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缓气。
月老说过的，女孩子若是哭了，一定要将她搂在怀里，什么都不要说，随便她如何哭如何闹。等她哭够了闹够了，也就没事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苏浅汐的手依然没有松开苏南尘，她的眼泪像是彻底流干了一般，脸上的泪痕却清晰可见。
忘川环着她，广袖一挥，将她与苏南尘的尸体以及那封尚未开启的信一并带回了那间草屋。
.................................................................只是离开了两日，却已是物是人非。
苏浅汐回来以后便变得不爱说话，像是回到了刚来到这里时的状态，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每日除了帮父亲擦拭身体，就是对着他发呆。
苏浅汐脸色变得愈发苍白，一点血色都并没有。
忘川实在不忍看，便拿出了那封还未被打开的信。
“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我一直帮你保管，你打开看看里面写了些什么。”
他很自觉地回避，只是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下来补充了一句：“他一定不希望看见你现在的这个样子。”
说罢他便消失了，留下了一道屏障，而他自己则是去月老庙寻了月老。上次去为见到他，这次应该在了。
苏浅汐颤颤巍巍的从忘川手里接过那封信，视线触及“汐儿亲启”四个大字时，眼泪又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她将那封被对折好几次的信慢慢展开，映入眼帘的是那无比熟悉的字迹。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为父应该已经见到你母亲了，所以我的宝贝女儿，别哭，要为父亲高兴才是。这么多年，我终于又能见到你母亲了，而且这一次，我们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
原谅为父这么自私，把你一个人抛下，但我相信我的汐儿一定会变得更加坚强，对吧？
那时候给你定下婚约，只是希望将来能有个人在你身边保护你，却忽视了你的想法，如今，倒是真的让我这个老头子有些无地自容了。我知道汐儿已经长大了，所以爹希望，若是以后，汐儿遇见了那个让你牵肠挂肚的人，就勇敢些去留住他，记得将他带去我和你母亲的面前看一看。
最后，为父希望你不要记恨李守业，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可他毕竟对我和你母亲都有大恩，更重要的是，我和你母亲都希望汐儿能快快乐乐的长大，不要背负太多沉重的东西。如此，为父便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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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用法术保护着苏南尘的尸身，使之腐坏的速度变得比一般人要慢许多。
李亦安找上门来是七日后。苏浅汐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但看见他的第一眼，着实吓了一跳。
李亦安身着素色便服，头发有些乱，双目无神，看起来像是很久都没休息好一般。
苏浅汐不恨他，却也做不到心平气和地与他相处。
“我爹死了。”
苏浅汐一愣，瞪大了眼睛，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李亦安对她的这个反应并不感到奇怪，他轻声道：“苏大人死后，我爹便将那些信件以我的名义上交给了大理寺，然后主动认罪，在牢里服毒自尽了。”
他的语气无比平缓，像是在诉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一样。可心中的痛苦，却也只有他自己才体会得到。
苏浅汐却有些不知所措。原本她已经想按照父亲的意思不想记着这些仇恨，可现在李守业却直接自尽，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大理寺已经为苏大人洗白了冤屈，宣告苏大人无罪，皇上还下旨将苏大人风光大葬，苏府已经派人修缮，之前的丫鬟家丁也已经无罪释放，你......还是将苏大人带回去好生安葬吧。”
“你......还好么？”
李亦安一愣，随即含笑道：“皇上念在李家世代的战功，并未降罪，只是降职罢了。不过也好，我的确也想休息休息。这些年，真的太累了。”
言毕，李亦安起身，准备离开。
苏浅汐喊住他，她有一肚子的话却堵在了喉咙，两人对视了几秒，最后只道了两个字：“多谢。”
李亦安一愣，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苏浅汐微微皱了皱眉，抓着忘川的手不自觉又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