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心灰意冷（一）
元旦节刚过，紧接着就是期末考试。
乔舟考完最后一场，如释重负地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本来按照平时，考完试就可以直接回家了，但刚刚最后一场考试前，广播里又说让所有学生考完试都回教室开班会。这让乔舟不自觉地联想起尹晨前几天和她提到的补元旦晚会的事。
今天是全校高一到高三年级的最后一场考试，所以尽管蓝天高中已经算是上海市最大的高中了，但此时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高三年级一轮复习以来，其实很少再和高一高二的考试安排在一起。不过这次期末考试情况比较特殊。12月31号那天，冬天基本不怎么会下雪的上海突然下雪，而且雪势不小，不到一天，城市里就已经白茫茫地一片。
乔舟在手机上看，这一轮雪似乎要断断续续地持续半个月，同时天气也会持续低温。道路开始结冰，加上有积雪，出行变得越来越不方便。校方或许也是顾虑到了这点，就临时发通知安排三个年级一起进行期末考试。
短发女生在B教前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时静、尹晨的身影。
期末考试考场的顺序都是打乱的，她们都没被分在一起，每个人做试卷的速度也不一样，说不定尹晨那个家伙还会提前交卷，所以遇不到也很正常。
算了，太冷了，到教室再说吧。乔舟摇摇头，裹紧围巾向高二所在的教学楼走去。
刚刚英语听力最后一道题应该是选C吧，乔舟踩着道路上快要融化的积雪，专注地想着。应该是不会错的，毕竟，她只听到了有关C答案的其中几个单词.....
没听懂文章的意思，也没听清问题是什么，所以只能听到啥选啥了。
想到这乔舟有些愤恨地踩扁脚下的一团积雪。白白的像奶油似的雪，在乔舟的脚下体积压缩，变得透明，随之又融化成水。
要不是英语不好，乔舟也许就能打败高二一班的班长朱晓毅，成为年级第一了。可惜她这几次大考的成绩，都在年级第二唐梓亮和年级第三江尧之后，更别说朱晓毅了。
尽管这几个男生撇开英语成绩都比乔舟逊色一点，但加上英语总分一算，就跑到了乔舟前面。况且，英语这么重要，怎么可能不考呢，别做梦了，乔舟叹口气，看样子自己是不可能超过他们。
又走了几步，乔舟突然撞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女生抬头，发现是一只指节分明又修长的手，被自己刚才那么一撞，此时却显得有些微微泛红。
而手的背后，是学校道路上每隔五十米就竖立着的路灯。
乔舟愣住，呆呆地摸了摸自己隐隐作痛的额头。
撞在手上都这么疼，要是撞上路灯那还得了，她不禁有些后怕。
“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乔舟转头，见莫星宇刚好收回手，甩了甩，像是很疼的样子，但表情依然阳光、面带笑容。
“没、没什么。”
乔舟回复。
男生还想说些什么，但话没出口，面前的女生就突然抓起自己刚刚为她挡在路灯杆上的手，边检查边满脸歉意。
“天哪，撞这么红，一定很疼。学长，抱歉啊....”
乔舟抬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表达她心里的愧疚。
好像在莫星宇面前，自己一直都冒冒失失的，给对方添了太多麻烦。
她将左手拿着的笔袋装进衣服口袋里，把莫星宇的右手放到自己的左手上，然后用自己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揉着男生手上被撞红的地方。
乔舟没去想这个举动是否符合他俩的关系，或是说，是否适宜当下的场合。她纯粹是紧张下，出于本能的临时反应而已。
十七八岁的年纪，其实大家都开始对异性接触非常敏感。乔舟何尝不是呢？但她周围所有关系好的男生都把她当哥们看，久而久之，她也就忽略了避嫌这件事。
记得初中时乔舟还在老家小县城里读书，那时她也有一群玩得好的朋友。小城市的人眼界也小，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女孩子就应该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而向乔舟那样的，无论实际上性格如何，都一定是个假小子。
每次男女分组做游戏，大家连她的意见都不会征求，就自觉把她划分到男生队伍里去。领头的男生还指着乔舟和其他剩下的男孩理直气壮地说：“和以前一样，我们男生一组。”
乔舟在他们身后没吭声，只是眼神透过一个个刺猬头的男孩子们望向和他们对立而站、那群长头发、身穿着漂亮衣服的女生，心中默默琢磨道那句自己早已习以为常的话。
我们.....男生.....
乔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直到来上海读书后，交到了一些要好的女生朋友，她才开始有所改变。
只是唯一例外的是，就是曾经可以如此坦然地和男生“称兄道弟”的乔舟，一旦意识到面前是自己喜欢的人，也会变得非常非常不自然。
比如那天她着急之下利落地给江尧处理了胳膊上的伤口，但晚上回家躺在床上，一个人的时候，想起白天自己离江尧那么近，想起和自己喜欢的男孩子的肢体接触，光是回忆，小心脏就紧张地砰砰乱跳个不停。
不过还好，莫星宇不是会让她产生那种感觉的人，她也就什么都不在意了。
“害，学长，你管我干嘛啊，就应该让我撞上去的。”
乔舟懊悔着抬头，视线移到男生脸上，却发现对方正有些出神地望着自己。
“学长？”
莫星宇一顿，连忙收回自己的手。
乔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也讪讪地放下了自己空落落的双手，把笔袋从口袋里拽出来，拿在左手上。
“哈哈你说的啊，下次我可就不管了。”
“别管别管。”乔舟点点头，随即又立刻摇摇头，“不对不对，不会有下次了。”
莫星宇失笑。
高二高三的教学楼在同一个方向，两人就这样并肩走着。
刚考完试，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嘴里讨论的都是有关考试的话题。什么听力难不难啊，写阅读花了多少时间啊，完形填空讲的是什么啊，改错改出来几个啊等等。
乔舟凝神听着，想听到一些关于她不确定题目的蛛丝马迹。
“英语考得怎么样？”身旁的男生突然开口，“应该不错吧，你成绩不是一直都很好。”
正在边踩路边积雪，边听过路人讨论题目的乔舟听到这句话老脸一红。
“没有没有，我英语最差了。”
莫星宇似乎有些惊讶，扭头看向身旁低头走路的女生：“不会吧，你以前初中在哪儿读的？据我所知，上海初中英语学的都很难，基本中考过了，高中不要怎么学就能考得很不错。大家高考的拉分项也绝对不是英语，因为英语都很好。”
“额......”乔舟不知道该如何接，虽然这些话听起来有些刺耳，但她知道莫星宇说的都是事实，“我初中不是在上海读的....反正，英语一直都不是很好。”
乔舟破罐子破摔，坦白道。
“这样啊。”莫星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上海的英语确实比其他很多地方要难一些。”
“你今年在上海过年吗？”
莫星宇停下，转身面向女生，突然说了句与刚刚话题无关、让乔舟摸不着头脑的话。
“嗯。”乔舟微微一愣，如实回答，“今年在。”
“那寒假你来找我，我帮你补英语吧。”
莫星宇拍拍她的肩膀，笑得一脸温暖。
乔舟呆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她望着眼前帅气男生的笑容，感觉自己脚边的雪都在因为这个微笑而慢慢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