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浑身湿漉漉的男高中生的表情闪过了些许疑惑,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说:
“我当然知道,你把人当傻子哄吗?”
司无涯看着他的反应,倒是有些确定自己的猜测了——这人应该是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的,不然他为什么会上这么一辆诡异的车?司无涯想到了两种可能,第一是他就是遇到了很紧急的状况,慌不择路,只能选择上这一辆车。
第二个就是,他梦游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在这辆车上。
虽然司无涯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还挺大的,但是理智告诉他应该是第一种。
如果是第一种的话,这辆车的存在就很诡异了,它要去往哪儿?又要干什么?
他转头看向捧着盒子的小女孩,小女孩的头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好像睡着了。
“搞毛啊。”
司无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想起顾平乐刚刚上车说的话,他说他们只是搭个便车,但照这情况来看,这便车可能直接搭到三途川了。
湿漉漉的男高中生还在扣着裤线,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下定决心,轻声问道:“我准备下一站下车,你要下吗?”
“你刚刚怎么不下车?”
司无涯自动忽略他的第二个问题,他想起高中生在车里挥手的画面,有些疑惑,
“下车门是关上的。”
他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儿。
“那你一会儿要怎么下车?”司无涯看了看这个高中生决绝的表情,试探地问:“从前门冲下去?”
高中生没出声,似是在默认。
司无涯也很想下车,但是他总觉得这车不是那么容易下的,不如先看看情况。
并且现在坐了这么长时间车,系统还没有说任务已经达成,这大概也在变相证明只靠走是出不了小镇的。
“我先等等吧,毕竟刚上车,有点累,先坐一会儿。”他随便找了个没人信的理由,打算先糊弄过去。
司无涯此刻很疑惑,他不知道顾平乐到底打着什么算盘,因此心里很没底,但他又对顾平乐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这人总在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有着自己独到的视角。
车内一片死寂,除了他们两人的窃窃私语,只有呼吸和咳嗽的声音。
司无涯也不想混吃等死,就站起身来,走到司机的身旁,司机穿着一身黑,还戴着个黑色的渔夫帽,整个人都埋在阴影里,看起来略有些阴沉。
他的头发花白,脸上皱纹纵横,看起来年纪很大了。
“大……”司无涯咽下到嘴边的一声爷,“叔叔,咱们这车要去哪儿啊?”
司机只顾着埋头开车,并没有回答他。
“叔……”
他刚想再问一次,一个嘶哑的声音就将他打断。
“别说了。”
他回头看去,看到的是一个穿着小西装的女人,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还以为这一定是个男人的声音。
“不要打扰司机开车,要注意行车安全,不要无视交通规则,坐回你的座位上。”
她这语气有点像老师,让司无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经历,她这话就像是上课时被点名批评——“司无涯,去教室后面站着睡”。
“好……”
他弱弱地应了,又悄悄看了看这个女人的外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眼熟,但又想不出来是在哪儿看到的。
她的工作应该需要坐办公室,因为她的衣着打扮并不便于活动——束身的西装、五六厘米的高跟鞋,披散的头发。
如果眼熟的话,应该是在这个副本里见过,这个剧本里,他好像只见过伊藤夫人和顾平乐附体的小女孩这两名女性角色……
应该还有其他的人……他仔细想了想,黑色高跟鞋最多算个女鞋,也不算个女性角色。
还有谁呢?
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又想到了一个角色,想到的一瞬间冷汗就流了下来。
还有这个人,刚刚还见到的。
那个追着车的女人。
她们两个穿的衣服是一样的。
她为什么也会在这个车上?她不是已经被黑影制服了吗?
司无涯迈动着僵硬的腿,重新坐回到顾平乐的身边,看着他怀里的小盒子,小声地念叨起来:
“妈妈,你是顾平乐的妈妈,就是我的妈妈,你能保护他,就能保护我……”
“别随便认亲了,没用的。”
顾平乐缓缓睁开了眼,抱着盒子又打了个哈欠,他的眼眶有些红,看起来像是没睡好。
“真是个……恼人的梦啊。”
顾平乐叹了口气,拍了拍司无涯的肩,示意他低下头,然后伏在他的耳边说:“一会儿公车刚一出进站提示的时候,你就拿起救生锤敲玻璃,速度要快,只有这一次机会。”
“这么突然,你发现什么了?”
顾平乐摇摇头,抱紧了怀里的小盒子。
“没什么,只是有人告诉我了,我超游了,有挂。”
他看向车窗外,天还是黑的,但远处包裹着城市的群山后面,渗透出一丝象征着白天的若有若无的微光。
司无涯看向救生锤所在的位置,在脑海里模拟了几遍夺锤砸窗的过程,越模拟越紧张,有种考前抱佛脚的刺激。
这两站地的距离很远,车还在开着。
顾平乐忽然感觉手里的盒子动了一下,然后车里的语音开始播放。
第一个声传出来的时候,司无涯就一下子弹了起来,一把夺下救生锤,救生锤离开原位时就有刺耳的警报响起,这声音让他愣了一秒。
一秒钟可以发生很多事。
比如一次心跳、一次吸气,或者是,一次异变。
司无涯看见离得最近的男高中生全身上下都滴起了水,他的脸色更加惨白,身上浮现了淡红色的斑块,他伸出手去阻止司无涯的动作,这双手被泡的又白又软烂,上面有很多褶皱和污渍。
司无涯砸了两下,却因为太紧张而砸偏。
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那一家四口的皮肤慢慢变得焦黑,低着头走过来,散发出一股烤肉的焦味儿。
那位老爷爷倒是没发生太大的变化,甚至表情还有些慈祥。
最令他担心的,是那个女人。
这位穿着西装的女人的脖子转了一百八十度,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流下了血泪,但嘴上却勾起了一个弧度。
司无涯深吸一口气,对准了一个位置,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下子将整片砸出裂纹,他用力一锤,整片玻璃就碎了下来。
“走你!”
他一抬手,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顾平乐当保龄球般扔了出去。
与此同时,这个女人猛地跳到他的背上,嘴里还发出“咯咯”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