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卖花老妪

彼时天色已晚，小谢一心要找个好地方投宿，以免像前次那样，差点让山魈给吞了。于是策马疾行，没留神前头突然冒出一个老婆子，险些撞在绝影身上。

　　小谢赶忙勒转马头，老婆子却已“哎唷”一声摔倒在地。小谢吓了一跳，赶忙下马来扶她。

　　狐狸在瓶中大叫：“这是碰瓷的！千万别扶！”

　　小谢不知道什么“碰瓷”不“碰瓷”，一心只顾念救人，根本不理狐狸。她伸手将老婆子扶起，道：“老婆婆，您还好吧？实在对不起！”

　　老婆子连声“唉哟”：“你是没撞着我，可你的马跑得那样快，吓到我了！”

　　小谢很愧疚，她看了一眼老婆子身上，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手里还拎着一个竹编花篮。就在这时，那老婆子也突然抬起头来看她，两人的目光才一对到，小谢就差点惊叫出来：

　　那婆子的容貌十分丑陋，两只眼睛就像金鱼一样往外鼓着，颧骨像山峰一样向外凸起，脸上的皮都快包不住了，整张脸像是被人用力拧过一样，五官都是歪斜的，完全没个人样。

　　小谢吓得脸都白了，还以为又遇上了妖怪，那老婆子却不慌不忙地斜乜了她一眼，道：“小姑娘，我的脸是不是很丑啊？”

　　小谢强忍不适，结结巴巴道：“不不不……没有，没有……”

　　老婆子冷笑道：“世人只知皮囊之美丑，何其愚也！殊不知，好看的皮囊，也不过是吃人的工具，胭脂香粉，也不过是裹了一颗发臭的心而已。”

　　小谢心里很羞愧，向她道歉道：“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害怕，就一点点……其实您一点也不丑，真的。”

　　老婆子看了看她，笑了笑，道：“你这丫头虽然是个俗人，但还有几分可爱。”

　　她伸手将竹篮递到小谢跟前：“看在你我有些缘分，我送一枝花给你吧。”

　　小谢低头一看，那花篮里一朵鲜花也没有，净是些枯枝败叶，只因自己方才已经失礼，此时不好再拂逆人家，便装出高兴的样子，选了一朵枯萎的黄花，道：“我就要这朵了，多谢。”

　　老婆子见了，笑眯眯地伸出手来，冲小谢晃了几下。小谢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要钱的意思。她一想，自己包袱里还有赵大官人给的二十两银子，便欲拿出来给老婆子。

　　谁知老婆子却摇头道：“说了是送你的，怎么好意思再要你的银子。”

　　小谢不解，老婆子笑道：“我不要你的钱，不过我送了你东西，你是不是也该还个礼？”

　　小谢又问老婆子要什么，老婆子道：“只把你包袱里的㻬琈玉送我，便是了。”

　　小谢大惑不解：“㻬琈玉？这是什么？我没听过，更没这样东西。”

　　老婆子笑道：“你不知道，你包袱里那位朋友却知道，你只消问问它就有了。”

　　小谢心下一惊，不知老婆子如何知道狐狸在包袱里。她是个直肠子，直接开口问道：“老婆婆，您怎么知道，我包袱里还有一个朋友的？”

　　老婆子笑道：“啊，你不必担心，我对你的这位‘朋友’，并不感兴趣。只是这㻬琈玉，原是我家里的宝物，几年前不知失落何方，不想今日却在此遇见，可不是天意要我找回来么。”

　　只听狐狸在瓶子里乱嚷：“什么屠夫什么鱼的，没听过！不知道！快走快走！太阳都下山了，还在这里磨磨叨叨！”

　　小谢无奈，向老婆子赔礼道：“我这‘朋友’，说话就是这样，您别生气。”

　　老婆子叹了叹，道：“也罢，那么我就吃点亏，我知道，你包袱里还有一颗明珠，也可相抵，就把那粒明珠送给我吧。”

　　小谢心想，自己一穷二白，哪儿来的明珠。狐狸心里却透亮，老妪所谓明珠，正乃老梧桐所赠之凤凰泪是也，他心里不禁暗想：死老太婆比我还鸡贼，那凤凰泪可比㻬琈玉值钱多啦，小丫头不识货，倘或真叫她骗了去，岂不亏死。于是便道：“拿去，拿去！一块破石头，谁稀罕你的，别再纠缠不休了！”

　　话音刚落，他便从包袱里掷出一块美玉，被那老婆子稳稳接在掌中。

　　小谢虽不知情由，可依据狐狸一贯的秉性，也猜到这玉是它偷来的，心中好不惭愧，向老妪赔罪道：“着实不知背囊中竟有此物，更不知是您家的宝物，实在对不住。”

　　老婆子笑道：“我知道不与你相干，只是你这位朋友，手太长了些。”

　　小谢还是过意不去，又见这老婆子年迈枯瘦，便解下包袱，将赵家二老送她的干粮分了一些给她：“也不知道怎么向您赔罪，这里有些干粮，您留着吃着吧。花生和红枣都是晒干了的，随时吃都行，馍要蒸一蒸，这个放不了很久，久了会霉坏。”

　　老婆子看她一眼，倒也不推辞，她又看了一眼小谢手中的花，道：“这花很名贵，就是花一万两黄金，也买不到一枝，你可要收好了，千万别随手丢了。”

　　小谢低头看了一眼那朵枯花，只见花茎略方，花瓣皆是黄色，因为失水已经完全失去光泽，蔫蔫地耷拉着，实在看不出有任何名贵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