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点金术

狐狸见日近晌午，便命店小二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午餐，与小谢二人饱食一顿，稍作整顿，便准备继续上路。

　　到了结房钱时，狐狸故意将小谢支开。小谢满以为，他要用郡守给的黄金来支付房钱，便自去马厩中牵马。谁知，狐狸却从囊中掏出一块五两的银子——正是前番，小谢让他留给刘遇的银子中的一部分。

　　狐狸将银子给小二，爽快道：“除了房钱、菜钱，其余的，就算是打赏你的。”

　　小二大喜，把狐狸从头到脚恭维了一番，说得狐狸心下大快，又赏了他二两银子。结完房钱，小二又殷勤地将狐狸送到门口，招呼他慢走。

　　小谢已牵着马在外头等了，问狐狸道：“那五十两黄金，你都给那小二了？”

　　狐狸瞪眼道：“这是陈阿娇的金屋吗？三两日房费，哪用得着那么贵！”

　　小谢道：“既有结余，依我的想法，还是留给这里的老百姓吧。这些钱，本来也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应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狐狸瞪大眼珠：“凭什么？我大晚上来来回回跑了几百里山路，还不能有点辛苦钱了？你的钱，我不管你，我的钱，你也休想管！”

　　他边说边捂紧了兜囊，小谢见了，心想：这狐狸，可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一说到钱就两眼发直。

　　她迟疑片刻，道：“你既然这么爱财，又那么擅长变化，干嘛不干脆变点金子、银子出来，非要占别人便宜呢？”

　　狐狸不屑道：“你懂什么。变化的本事有许多层，入门的一层可以变成石头草木，再高一层，可以变成鸟兽鱼虫，再再高一层，就像我这样，可以任意变成人的形状，再往高去，无论是有形的屋宇大厦，还是无形的风，流动的水，都可以变。可是再怎么变化，到底都是障眼法，过不多时，终究还是要变回本相的，我现在是能把砖块变成黄金，可只消过一炷香的时辰，又要变回砖块。点石成金术就不一样了，若是学会这门法术，只要你的手指轻轻一触，世间所有的东西都会变成真正的金子，再也不会变回去。”

　　小谢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学点石成金术呢？”

　　狐狸道：“我在山中修道时，我师父也曾问过我，要不要学这门法术，我那么爱财，当然说，‘要要要，快教我吧！’

　　“师父听了以后，就说，‘你先别忙着答应，为师的话还没说完哩。那点石成金术虽然厉害，却有很多副作用，要是修习得不好，只怕是祸，不是福。曾经有一个樵夫，日子过得穷困潦倒，为了变得富有，他就向我来学习点石成金术。这樵夫在山中勤学苦练了很久，终于学有所成，我见他的功夫还没有练到家，就叫他暂时不要下山去，可是他太过思念家人，有一天趁我不在，悄悄跑下山去看望他家里人。’

　　“‘樵夫的一双儿女许久没有见到他，一看到爹爹回来，立马就上来抱他，就在他手指触到肌肤的一瞬，他的儿子女儿全部变成了金人。樵夫的妻子看到这个场景，上来抱住已没有气息的孩子，放声大哭，他正想安慰妻子，可是手指一碰，他的妻子也变成了一尊金像。一眨眼的功夫，这个樵夫就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樵夫看着已经死去，再也无法回生的妻儿，心里十分后悔，拿起刀就把自己的金手指给剁了下来，从此以后，只安心做一个普通的樵夫，再也不幻想能够点石成金了。’

　　“‘还有一个渔夫，也来向我学过点石成金术，他比这个樵夫还惨，学到一半以后，他发现，自己再也没办法吃东西了，所有的水，一到他的嘴里，都变成了金沙，所有的食物，一碰到他的舌头，也都变成了金块，后来他就只能饿死了。’

　　“我师父说完这些话，又问我，‘现在你还想学吗？’

　　“我听了，头都要摇成拨浪鼓了，‘我不学啦，不学啦！倘或把其他的狐狸都变成了金狐狸，倒还罢了，要是把吃的东西都变成了金子，那我可受不了，金块那么硬，我的牙齿都要硌掉了。’因此，我就一直没学这门法术。”

　　小谢听完狐狸的自述，不禁笑道：“原来如此。不过你就没想过，或许你师父只是为了吓唬你，才故意编那两个故事给你听的，就像你经常编故事吓唬我一样。”

　　狐狸道：“我师父是高人，是不会说谎的。”其实他心里暗想：这老狐狸确实比我还奸诈一百倍，要说他骗我，倒也很有可能，不过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没有骗我，我岂不惨了。

　　他心里虽然这么想，可因为要自夸上仙，那上仙的师父，自然不可太寒碜，所以也不免要将自己的师父也拔高些。

　　小谢道：“照你这么说，这世间，就没人会点石成金术了？”

　　狐狸道：“那倒也不然。有些法力高深的神仙就会，譬如八仙之一的吕洞宾，他就是点金术的高手。我师父也说他自己会，虽然我从来没见他用过。想来，只要能用意念控制住法力，就不怕会因此术带来危害了。不过那些法力不足，心志不坚定的凡人，还是不尝试的好。”

　　小谢点点头：“所以，凡人想靠金手指一夜暴富，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还是靠自己勤勤恳恳来得靠谱。”

　　二人一路前行，不知多久，又来到一处地界。

　　半道走来一位老者，小谢见了，便下马问路：“老人家，请问这里是什么地界？”

　　那老者看了她一眼，道：“小姑娘，你是远道来的吧？这里叫作榖城县，乃是当年留侯埋葬黄石公遗骨之处。”

　　小谢一愣，狐狸在瓶中提醒她：“留侯就是张良，黄石公，是在下邳赠他兵书的古怪老人。”

　　小谢虽然没读过书，但张良的大名还是如雷贯耳，知道他是助汉高祖刘邦夺取天下的第一大功臣，听见这里有张良旧迹，心里不禁肃然起敬。

　　那老者又问她：“你要往哪里去？”

　　小谢道：“往前头住店。”

　　老者道：“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往东、往南、往北都可以，但是一定不要往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