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务逸骑车速度很快,贺珍坐着后面使劲抓住车上的护栏架,手都勒出水泡了,感觉整个人随时都有可能被抛到山野里。山风呼呼的从耳边吹过,屁股在坐垫上像在钢琴键上弹节奏强烈的音符一般。
“能不能慢一点。”贺珍实在受不了,对着水务逸的头部大声说,好像这声音都被风刮走了。
“不行呀,这天眼看就要下大雨了,如果我们不赶在大雨之前走过这截山路,被淋雨是小事,雨水冲了路,有可能今晚都回不去了。”
雨点毫无征兆落下。一滴两滴三滴四滴……密集的砸向任何部位,眼睛睁不开了,看不见前面的路。沿路没有遮蔽的地方,车上的雨衣无法阻挡狂风暴雨的袭击,雨滴打在身上生疼,他们不得不停下车,把雨衣脱下来顶在头上。
雨稍微小一点,他们继续骑行。贵州地区有句俗话:三里不同天。没想到越走雨越大,找不到一个可以躲避的地方,衣裤全部淋湿,两人索性直面暴雨,推着摩托车走,雨水钻进眼睛里,抹掉继续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看见一个岩洞,兴奋的跑到岩洞下。
这个岩洞很深,里面很干燥,有人堆积着往年的玉米杆,还有人烧过火的痕迹。两个人都湿透了,虽然是夏天,还是有点凉,再者穿着湿衣服也不舒服,最令人尴尬的是衣服薄,被雨淋湿紧紧的巴在身上,凸凹有致……自己是什么样子看不通透,但是可以看见对方,贺珍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去看到一个男人——那里是胸部,那里有块骨头,那里的骨节可能受过伤,那里是……说实话,她不敢看,可是又忍不住不看,尽管那样会令她脸上发烫,心里发慌……
艳福是相互的,她想对方可能也跟他一样,从下车到洞里,对方都在躲避自己的目光,就算是讲话,也注视着别处。想到这里贺珍尽量把双手垂放胸前,多少给自己一点心里安慰。
“这雨一哈儿是停不了的,我们烧火烤烤衣服吧。”贺珍主动说。
“行呀,我看看有火柴没有。”水务逸摸摸自己的身上,找出一盒,但是湿透了,根本划不着。他又到烧过火的地方去找,“嘿,运气太好!看,火柴!”得意的把火柴举在手里,像个孩子似的跳起来。
受到他情绪的感染,贺珍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两个人把火生起来,有了温暖,身子也不再颤抖了,特别是贺珍,本来状况就不好,又忽热忽冷的,现在整个人的身子好像不听大脑调动。
“我到洞外去,你把衣服脱下来烤吧,给你!”他把雨衣上的水擦了擦。自己走到还在下大雨的洞外,用背对着贺珍。
“哎!既然如此,没有更好的选择。”贺珍躲到玉米杆剁后面,脱下衣裤,套上雨衣,用手使劲的宁衣裤,可是实在没劲,拧不动。
“你进来吧!”贺珍对着洞口喊了两声,才见他转身进来。
“你也烤烤吧!”贺珍见水务逸不动,怕他尴尬,主动建议。
“那我?还是就这样烤!”他只是坐在火边。
“你经常这样下乡吗?”贺珍打破沉默。
“嗯,乡镇分工不是很明确,管的事比较杂,需要的时候就去,不需要就不去。”水务逸摸摸头,声音很洪亮,虽然他很小心的压制,但是仍然在空荡的山洞里回响。
“也经常喜欢淋雨?”贺珍问。
“不一定的,只是这个季节雨水比较多。哪有人喜欢淋雨?”水务逸笑着。
“有,我有个大学同学叫秦青,就喜欢淋雨。”贺珍说。
“那她肯定有病吧!”水务逸笑着说,他以为贺珍跟他开玩笑。
“没病,挺正常的。她喜欢体验小毛雨扎着皮肤的感觉,特别是穿着毛衣,毛雨透过衣服缝隙和风一起进入皮肤的那种凉爽。”贺珍说。
“哦,我还以为她喜欢淋这种暴雨哟”水务逸舒缓了一口气。他还真以为世界上有那么奇怪的爱好。
他们一起说了很多话,从淋雨的经历感受,到上学时候的趣事,甚至那些是要好的朋友……
贺珍换回自己的衣服。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这雨却没有停止的意思。
“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贺珍看着外面下着的雨。
“这个讲不清楚。最近一两年气候变化很快。有时候一下就是几天,有时候又很快就停。只要稍微小一点,我们就可以走。”水务逸像是在安慰又像是感叹。
“这样子只怕走不到家里又湿透了。”贺珍说。
“不一定,你别看我们现在在的地方雨很大,说不定往前走一点雨都没有。”水务逸说。
“可是现在我们根本走不了。”贺珍感觉自己嗓子有点嘶哑,身子重重的。就呆坐着,眼皮也重了,重了……
一声炸雷——贺珍醒了,自己身上盖着,雨衣,身下垫着玉米杆。头好像开裂似的疼,眼睛皮像吊着什么重物,怎么睁都不行。外面的雨声更大落在地上激起的响声更猛烈密集。看不见水务逸,贺珍感觉有点失落,口干,想喝水,可是雨水就在洞外,她却挪不动自己的身子。不知不觉中又沉沉的睡过去。
她感觉有人在抬她的头,捏住自己的嘴边,往嘴里灌苦苦的液体,可是自己努力再努力,还是睁不开眼睛。好像还听见人讲话,讲什么内容,她却是听不见,好像在梦里……
眼看着躺在玉米杆上,几缕青丝湿漉漉的搭在雪白的额头,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水,脸色逐渐回暖的贺珍。水务逸放心了。
走到离她两米远的地方,铺上一点玉米杆,坐下来,自己也沉沉的睡去了。
贺珍彻底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太阳金灿灿的照着洞外的泥山,绿油油的庄稼正贪婪的吮吸着能量,努力的疯长。她懵了一下,昨天从村里出来就已经五点多钟了,自己睡着的时候天黑了,难道是第二天?眼睛转向离她不远处的水务逸,他还睡着呢,打着呼噜。
此情此景,她感到一种安全的舒适。她站起身了,身子不太得力,一歪踩响了旁边的石头,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你醒了,烧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