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bnovel

润物细无声4

靠在床头,我大约能想象出自己此时的模样,定是脸色苍白,难看得紧,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我问道:“兰月,本宫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她却笑了,好像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般:“公主殿下五官生的精致,如今哪怕生病了,也是妥妥的病美人呢!”

  话音刚落,只见顾惟白换了一身苍色的长袍,之前腰间之间的旧荷包换成了鸦青色的穗子,依旧是他那身节俭朴素的模样,手里多了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臣听闻公主感染风寒食欲不振,便炖了这梅子雪梨羹来,清热止咳,酸甜开胃,望公主早日康复,臣也能早日不再日日打扰公主。”

  “多谢太傅大人了。”我心里微微颤动,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亲自做的这道膳食吗?都说君子远庖厨,他为什么要对我如此用心,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维持这未婚夫妻之间浅显的情分?

  梅子酸甜开胃,雪梨止咳清肺,二者混合酸甜可口,回味无穷。原本我口中苦涩,食欲不振,现在竟一口气喝了两碗这汤羹,一下子有精神不少。

  再看顾惟白,我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能忍受无聊的,不吃零嘴糕点,也不看坊间的话本子,就那么直直的坐着,目光淡淡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兰月刚刚服侍我喝完了汤羹,我方觉得好了些,寝殿外边竟然就传来一阵喧哗。若是平常的嫔妃,借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硬闯我这晨华宫,宋婉清又被我责罚,定是没有精力再来蹦跶,我正纳闷是谁这么没眼力见来打扰我休息,就听见桂月在外边毫不客气的喊:“莹公主乃是千金之躯,我们晨华宫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别再回了你们府有个头疼脑热的,没由的又乱咬人,怪到我们头上,奴婢等可是吃罪不起的!”

  我看了一眼兰月,兰月便会意,要出去撵人了。

  顾惟白终于起身,对兰月道:“你在这里服侍公主,我去解决。”

  我只怕眼珠子都要惊掉了,卫莹可是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菊,是男人见了都会起怜爱之心,他竟然要去帮我摆平卫莹?别再传出去他这个大男人欺负小女子的传言来!我越想越觉得不放心,卫莹可是手段高级的女人,最会搏同情,我有些担心顾惟白。

  “阿姐!阿姐!”寝殿外边传来卫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莹莹知道阿姐怨恨莹莹,但是您不要针对连笙哥哥啊!他是因为我才弃你于不顾,毕竟我怀了他的孩子,您打莹莹也好骂莹莹也好,只要您能出气……”

  卫莹喊得正大声,看见寝殿的门打开,却愣住了,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儿也蹦不出来。顾惟白站在廊下冷冷的看着她,就像看一块石头,说出的话却让卫莹如坠冰窖:“难道宋连笙没有告诉你,不要再来打扰长公主吗?”

  卫莹一愣,只听见顾惟白又道:“来人,将她绑了丢到定国公府门口。”

  卫莹睁大眼睛,他怎么敢……

  可是当有太监拿着绳子上前来的时候,她便知道这是来真的了,若是被绑着扔回了定国公府门口,那她卫莹便一辈子都别想在帝都抬起头!所有的嘲笑和轻视都会变成带毒的箭雨,定会将她伤得体无完肤!何况,她还有连笙哥哥,她不敢想象,若是她成了连笙哥哥的污点,宋璋和刘氏会待她如何,宋婉清会待她如何,定国公府上下会待她如何,最重要的是,连笙哥哥会待她如何……

  “顾大人,不要……”她哭起来梨花带雨,惹人怜爱,较弱的像一朵雨中的小白菊,恨不得叫人好好保护起来。

  可惜顾惟白目不斜视,根本没有改变心思的意思。

  “总得让宋连笙看看,他所谓的娇妻是个什么货色。”

  思华抱住卫莹,哭喊道:“你们不要过来!”

  可这里是晨华宫,谁听她们的话?

  “我走!”卫莹收起眼泪,她终于醒悟了,自己的那套对顾惟白一点用处都没有,他就是块不解风情的木头!

  “早这样不就好了,免得我多费口舌。”顾惟白淡淡道,卫莹却在他的语气里捕捉到了嫌恶。

  我在寝宫里听得一清二楚,没想到顾惟白的段位比我还高,真真是一点情面不留,卫莹可是一个娇弱的女子啊!他竟狠得下去心。

  不过,原来那天宋连笙急忙离开,是因为卫莹怀孕了。也是,连天都在帮卫莹,我又怎么会赢?想到此处,我竟再也没有半分不甘,反而更多的是释怀。

  顾惟白走了进来,朝我行礼:“问题,臣已经帮公主解决了。”

  我看着他,说道:“卫莹可是个惯会博取同情的,你这么欺负她,不怕自己名声受损?”

  我以为他会解释很多,毕竟他如此注重礼数,所言行事都很少能叫人挑出错来,谁知他只是道:“无妨。”

  我使劲靠回了软垫上,这个真是个榆木疙瘩,他唾沫分泌有障碍吗,多说两个字舌头会搅拌不过来还是嗓子会冒烟?

  “兰月,咱们花园里不是有一株红色的秧苗吗?既然她们说那秧苗象征吉瑞,那便替本宫送到定国公府,算是恭贺他们定国公府添丁之喜。”卫莹的手段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技术含量,除了哭喊着颠倒是非黑白博取大众同情,旁的倒也没见她多厉害。如今拿这秧苗去给她填填堵,也是好的。

  兰月应下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中午,我已经能在顾惟白的视线里行动自如了。

  到了时辰,姜太医过来帮我把脉,他是太医署里年纪最大的太医,自我皇爷爷那会便在宫里了,最是德高望重。他留着一撮胡子,说话的时候胡子总爱一颤一颤的:“昨日老臣来给公主把脉时,公主气结于心,难以消散,加上感染风寒,才会一病不起。没想到今日竟心胸开阔,毫无淤塞,如此便容易多了,只需再调养几日,等风寒痊愈了便可。”

  说罢,他又开始捋他那撮胡子,人老了话就容易多,俗称爱唠叨:“身病易治,心病难医,公主需得时时放宽心,人生少有过不去的坎儿,不过老臣倒是好奇,是什么让您这心中郁结竟如此快消散……”说道此处,姜太医一瞥,看到了顾惟白,便一脸诧异:“哎?顾大人怎地在此?”

  姜太医这么一说,我倒突然想起,因为顾惟白在此,我的心思和牢骚都到了他的身上,竟是总也想不起宋连笙和那个凄惨无比的雨天了。不过,我可不信,不信顾惟白这么大个人在此,姜太医才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