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是自己矫情了
电影看完，茶几上的零食也基本上被吃了个精光。
牧白看起来不怎么喜欢吃零食，只是喝了罐可乐，吃了几块披萨。
叶芃芃整个电影看下来，总在鬼出现的时候捂着眼睛不敢去看。而乐然则是一脸轻松的模样，好像鬼即使从电视机里钻出来，她也能淡定地按着鬼的脑袋将它塞回去。
牧白更是看的有些困倦，有时候鬼出现的时候，他还轻打个哈欠，转头看看乐然的反应，只不过每次看她，她手里都拿着不一样的小零食往嘴里送，一刻也不闲着。
叶芃芃的父母明天早上会来这边接她，所以牧白就让叶芃芃先回去休息，自己则决定先留下来，帮乐然收拾满桌子的狼藉。
收拾房间时......
乐然拿着垃圾桶，蹲在地上，表情幽怨，沉默了三秒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说：“你不是说你来帮我收拾吗？为什么你现在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牧白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拿手机的手放在膝盖上，姿态清冷。听见乐然的控诉后，他轻抬了一下眼皮，不紧不慢地说：“我不会收拾~”
犹如五雷轰顶！
一道闪电在乐然脑子里晃过！
乐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知道自己从小家境一般，甚至还有些贫穷，但是她真是万万没想到，如今家境好的孩子连收个垃圾，擦擦桌子都不会。
但是体面话却能说的如此漂亮：“我留下来....帮你一下~”
乐然无可奈何地闭着眼睛，缓了三秒，又睁开，压着躁意，对牧白说：“那你先回去吧！这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我自己可以！”
空气安静了两秒...
然后，牧白将手里亮起的手机屏幕熄灭，往乐然的方向探了半个身子，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不怀好意。他唇瓣微微开合，语气带有提醒的意味——“我走了，你自己别害怕，睡觉的时候留盏灯。”
“万一关灯后......”
“真的有鬼呢~”
乐然：“.......”
说完，牧白直起身子，就往玄关处走。乐然留在身后，被牧白魅惑的眼睛下了蛊一般，愣了几秒才回过神，似乎真有些信了他刚刚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吓唬人特别有趣，还是吓唬乐然特别有趣。牧白回去的时候觉得内心很愉悦。
他打开房门，看见客厅里的叶芃芃靠在沙发上，抱着抱枕还没睡觉。
“怎么不睡？”，牧白看了眼手机，问道。
叶芃芃侧着脑袋，有点委屈地说：“害怕！”
牧白走去厨房，倒了杯冰水出来，慢悠悠地坐到叶芃芃侧面，安慰道：“睡吧！不会有鬼出现的！”
叶芃芃：“万一呢？”
牧白喝了一口水，半眯着眼，嘴角扬起：“不会有万一，鬼今天.....去隔壁姐姐家！”
......
乐然洗了澡之后，就上床睡觉。
她躺在被窝里，看着昏黄的灯光映在天花板上的微弱光影，不由得拉紧手两边的被子。
她本来不怕，平时看恐怖片，她也没什么感觉。作为一个时刻秉持科学严谨的工科学霸，乐然从不信鬼神之类的话。
但是就在不久前，牧白在她面前那两句话，像是狐狸精站在她面前施了咒语一样，让她心神不安。她一关灯，就觉得在黑暗的角落，有着一个不明生物在盯着她，像是等她睡着后，就将她撕个血肉模糊一般。
乐然以为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着了，这种恐惧感就会消散。可是没想到，恐惧感带来的失眠，让她的神经绷紧到天微微亮。
趁着外面的一丝光亮，乐然内心才逐渐安稳了一些，睡意才慢慢缱绻而来。
等乐然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
乐然口干舌燥，迷迷糊糊地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大口地灌了下去。
之前叶芃芃说自己今天上午就要走了，乐然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二十五了，那叶芃芃也早就走了。
没有来得及说声再见，乐然觉得还挺遗憾的。就像叶芃芃说的，可能以后就真的没什么机会见面了，可能她再来北城找牧白的时候，乐然已经回洲南了。
就在乐然坐在窗边伤感之时，她家的门被敲响了。
乐然踩着棉拖，慢悠悠地开了门，只见牧白今天穿了一件白色长款棉服站在门口，手指上挂着一个小熊钥匙扣。
乐然幽怨地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找我干嘛？”
牧白看乐然头发散乱，黑眼圈也很重，整个人看起来很不精神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这是怎么了？熬夜了？”
乐然白了他一眼，心想你还好意思问。于是，没好气地说：
“关你屁事！”
牧白闻声，笑了一下，往前迈了一小步，将手里的钥匙扣挂在食指上，递到乐然眼前——“喏~芃芃给你的，早上她敲你家的门，发现没人应，所以就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乐然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精致可爱的小熊，她突然觉得内心里的遗憾被无限放大。
牧白：“她给你留了联系方式，说希望和你保持联系！”
边说着，牧白边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粉红色便利签，上面写着叶芃芃的QQ号和电话号码。
乐然接过小熊钥匙扣和便签，感受到了十七八岁少女的纯粹与美好。
叶芃芃是傲慢的，是娇气的，但是她依旧是善良的，温柔的姑娘。她可以在十七岁的时候，横冲直撞地来找自己喜欢的人，义无反顾做自己想做的事，是让乐然羡慕的。
因为，无论十七岁的乐然，还是二十五岁的乐然，她都缺少这份勇气。
而这些缺失的东西，可能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短暂地拥有过。只不过，时间与生活并未宽恕她，时间磨平她的棱角，生活教她舔舐伤疤。
乐然通过那张便利贴添加了叶芃芃的QQ，又通过电话号码添加了她的微信。
乐然平时不怎么用QQ，平时都是微信聊天比较多。所以等叶芃芃同意她的微信好友请求后。乐然发了一条消息给叶芃芃：
“芃芃，很抱歉今天早上没能送送你！希望我们有缘再见啦！”
没过多久，叶芃芃回复了乐然消息：
“没关系啦！乐然姐你这两天已经很照顾我啦，芃芃超感动...要是有机会，我们就北城见，要是没有，洲南见也可以呀！”
乐然回了叶芃芃一个OK的手势后，就没有继续再聊下去。
乐然很知道与人交往的界限在哪里，不能过分亲密，也不能过分疏离。我不能让你知道我依赖你，也不能让你明白，其实....我不在乎你！
叶芃芃离开后，乐然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往的自在。
没人会突然站在她家的门口，也没人会一大早来敲门，也更加不会有人说晚上来找她玩。
如果非说有点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如今她有了一个还算是熟悉的邻居——牧白！
乐然有时候会等电梯的时候碰上牧白，或者楼下倒垃圾、买东西的时候遇见从外面回来的他。牧白还是那副桀骜的模样，眼里看不见任何人一样。
有时候，牧白会冷淡地和她打个招呼就走了；有时候，牧白会眼含笑意，打趣她一句：“一个人还那么多垃圾，猪都没你吃得多！”
牧白冷淡的时候，乐然就冷点一点；牧白热情的时候，乐然就热情一点，回他一句：“要你管！”
**
日子一直不咸不淡地过着...
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天早上，母亲夏锦华早上七点多给乐然打来了电话。
那时候，乐然还没醒......
乐然接通电话，声音沙哑又含糊：“喂......”
母亲夏锦华在电话里那头，语气有点催促：“然然，还没起床吗？今天元宵节，记得吃汤圆！”
乐然呼出一口浊气，有点烦躁。
母亲就像她节日报时的布谷鸟一样，总会准时提醒她，什么节日该做什么，该吃什么！
也是，除了这些，夏锦华对乐然一点都不了解。
“哦！知道了~”，乐然将整个脑袋埋在被子里，慵懒地回答着。
“这都几点了？你别睡啦！快点刷牙起床，洗洗脸，吃个早饭，出去走一走。”，夏锦华听见乐然鼻音浓重，知道她还没起床，语气有点赶。
“哎呦......妈......才七点，我起这么早去哪走啊？外面天这么冷......”
“怎么就早啦？我和纪叔叔五点就起来了！你说你，非要回北城自己住，弄得生活一点规律都没有！”
“......”
“对了，然然，你和周放......”
“哎呦，求您了，妈，我都和您说好几次了，我和周放是朋友，是兄弟，而且人家周放现在都有女朋友了，就我那个好朋友——曲蔚！”
“之前不还单身吗？怎么现在就有了......”
乐然闭着眼睛，一把拉下来被子，露出一张生无可恋的脸，不耐烦地回答：“合着人家还不能谈对象了？”
夏锦华在电话一头嗔道：“你个孩子，我哪是那个意思！人家我当然是管不着，主要是你，都工作好几年了，连个对象都找不着！”
乐然扑了扑脸上的头发，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夏锦华说：“我这不还小嘛？您也别着急啊~”
“你还小？都二十五了，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我都不知道你一天天在想什么，现在班也不上了，在北城......“
没等夏锦华继续说下去，乐然赶紧打断她的话——“妈，那什么，我先起床洗漱吃饭，你也该忙什么忙什么，有时间，我再给您打！”
没等电话那头夏锦华发火，乐然赶紧把电话挂断。
但凡涉及到谈恋爱这事，夏锦华就有说不完的话，好像自己是一个操心孩子人生大事十分称职的母亲。
可是，二十五年来，夏锦华也没怎么管过自己。
当初夏锦华知道乐然一个项目挣了几十万之后，态度简直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立马由干涸的沙漠变成潮湿的热带雨林。乐然总在想，如果周放的公司跨了，自己也跟着欠了一屁股的债，那夏锦华还会不会有同样的态度转变。
可能，也会有转变，由干涸的沙漠转变为南极冰川。
以前乐然上高中的时候，尤其高三，夏锦华正处于极度暴躁的阶段，但凡乐然成绩稍微下滑，或者和哪个男同学走得稍微近一点，母亲夏锦华就会当着她的面发一阵脾气，然后再流着眼泪，悲痛地控诉生活对她是如何不公！
后来，乐然参加工作，夏锦华和纪建洲去洲南旅游，探望过她一次，发现乐然的老板周放对乐然十分关照，于是就常常有一搭没一搭的往这上面提这事，乐然也是能搪塞就搪塞过去！
现在乐然请长假回北城，夏锦华更是一百个不愿意，觉得乐然就是挣了点钱，开始堕落，不求上进了。
乐然也不想解释什么，她心里的症结无人知晓，母亲夏锦华也更是难以理解。
毕竟，乐然名校毕业，工作体面，收入可观，是多少人羡慕的生活......
挂了夏锦华的电话后，乐然又继续睡了两个小时。
等她起床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乐然洗漱好，换了身衣服，准备等到饭点去超市买汤圆，顺便再买点其他东西，然后在周围吃个饭再回来。
很奇怪，乐然每次和母亲、姐姐有联系后，思绪总会飘到小时候......
飘到那些她不愿意想起来的事情上......
乐然从小成绩就很好，上了初中，高中也是年级前几名。在乐然小时候的印象里，母亲夏锦华总因为自己成绩下滑和自己很严肃地谈话。
但是，乐然她并不是天之骄子，她不能确保什么都做的很好，她只能不断努力，拼了命地努力，才能做到别人眼中的——正常状态！
乐然一直活得很累，但是成绩优异的她，又让别人觉得她活得是如何简单、幸运。她总会听到别人的话：
“哇！你这成绩，大学随便挑吧？”
“我真的好羡慕你啊！”
“我好想和你一样优秀啊！”
“开挂的人生，太舒服了吧......”
.......
没人看见她在家里的小心翼翼，也没人注意到她课间趴在桌上，疲倦地背着公式和单词，也更没人知晓她大学期间，奔波于学业和兼职之间的狼狈模样。
生活就是这样，只要你过的生活看起来比别人好，那么你就不能喊疼。否则，你的一切狼狈、痛苦与酸楚，在别人眼里，只是一句——不知足！
亦或者......
别想那么多！
别在意别人的眼光！
最后到头来，连你自己都信了......
是自己矫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