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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他不是我爹

老太太的生辰同平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玉商商来的时候外头的大门是开着的,她便直接走进去。

  小院里面的布置依旧和之前一样破旧,只是多了一张小桌子和两条凳子。坡脚的老太太在屋里看着忙前忙后的老头儿,在边上给他打下手。

  见到玉商商,立刻便笑起来:“囡囡来啦,奶奶给你泡了糖水,快来喝。”

  老太太腰间系着打满了补丁的围裙,衣裳洗得已经发白了,银白的头发夹杂着少量黑发,看起来有些干枯,饱经风霜的脸上是岁月和劳累刻下的一道道痕迹。

  她一瘸一拐地端着糖水出来,玉商商连忙上前去接,余光瞥到她大拇指指甲盖上有一条裂缝,指甲缝里都是已经干了的褐色血渍。

  这只手上面已经满是褶子和指甲盖大小的褐色斑点,暗沉的颜色像是干枯的土墙皮。玉商商从她手里接过糖水,又握住她的手细细地看。

  洁白柔软的小手和这只布满了老茧的大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老太太顺着她的视线往手上看,发现她是盯着自己手上的伤口看,于是不在意地笑笑:“囡囡喝糖水,奶奶不疼的。”

  老太太慈爱地看着玉商商,像是在看自己嫡亲的孙女一样。她浑身都散发着祥和的气息,让玉商商还有些贪念。

  等到玉商商喝完了糖水,老太太又要起身蹒跚着去放碗。

  玉商商抢在她之前起身将碗放进去,看到在里面做饭的老头儿还有些意外。

  见她盯着自己,老头儿暴躁地扬了扬手里的铲子,“出去出去,别在这里碍我的事。”

  虽然话说得急躁,玉商商却能感觉到他心情很不错。她瘪瘪嘴,放好碗就出去了。

  老太太这会儿正佝偻着拿个破碗喂鸡。因为姜钦川这个陌生人在的关系,平常安分得不得了的几只鸡格外的闹腾,扑腾着在墙边上到处飞,小院边上到处都是鸡毛和排泄物。

  姜钦川就十分淡然地坐在桌边,俊美的容貌和整洁的青衫远远看着同这个杂乱的小院格格不入。

  等到老太太喂完了鸡,玉商商从她手里接过碗放进屋里,又蹦蹦跳跳着出来扶她坐下。

  “哎,囡囡,别,奶奶身上脏,会给你裙子弄脏的。”

  一番拒绝的话听得玉商商直摇头,固执地扶着她不肯松手。

  奶奶身上才不脏,明明就很干净,还很香。

  她很严肃地掏出自己的小本本,在上面写了一段长长的话,又央求姜钦川替她读出来,老太太都让她给逗乐呵了。

  老头儿端着一碗菜出来,眼神从姜钦川身上扫过,有些明显的紧张,但老太太的注意力都在玉商商身上,因此也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姜钦川看到他也并不意外,像是早就知道他没有死一样。

  “老婆子,收拾收拾吃饭了。”老头儿不动声色移开视线,将菜放在桌上,手在围兜上随意地擦了两下,然后又冲着玉商商二人道:“实在是拿不出什么能招待你们的菜了,还望二位不要介意。”

  玉商商小脑袋瓜子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又突然想到还没有送礼,从衣兜里掏出来昨天求来的长寿塞进老太太手里,满眼都是期待地看着她。

  第一次给老人送礼,也不知道奶奶会不会喜欢。

  老太太错愕地看着躺在手心里的符咒,对上玉商商期待的小眼神。小姑娘的眼睛明亮又干净,乌黑的眼珠子像是纯粹的玻璃球镶进去的,此刻让她竟有一种是夏夏(老太太的孙女)陪伴在她身边的感觉。

  又喜又悲,老太太浑浊的眼中蒙上了雾气。

  玉商商慌了,她以为自己的礼物送得不好,手忙脚乱去安慰老太太。

  谁知老太太却拉住她的手,目光祥和地看着她,告诉她:“谢谢囡囡,奶奶很喜欢这个礼物,以后你来奶奶每天都给你准备糖水和糖葫芦,好不好?”

  玉商商正想摇头拒绝,一道粗鲁的男声将她的思绪打断了。

  “好什么好,你个死老太婆,还真把一个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野丫头当亲孙女了?”

  是那天骂人很难听的男人,慢慢地扶着门瘸着腿走了出来,毫不客气地就坐下了,十分警惕地看着玉商商:“你俩给我听好了,我们家没什么可骗的,要骗东西上别家去。”

  “年纪轻轻就出来跟着人行骗,以后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畅儿,你说些什么呢?囡囡是来给我过生日的!”老太太有些生气地看着儿子,不知道原本乖巧的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过生日?妖怪邀过来给你过生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男人被老太太说了两句,更加激愤,“我早说了,他不是我爹!我爹早就死了!那个人是妖怪!妖怪的话你也信?”

  “都是因为他,因为他我这双腿毁了!我的家庭也没了!你还护着妖怪?!”男人死命在自己腿上捶了一下,“你看看我这双腿,啊?如果不是他我会变成这样?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们会搬来这种地方住?”

  他原先也算是一个好猎手,不说大富大贵,起码在北边是有房子住、不愁吃不愁穿的。

  可这双腿一废,生活就全毁了。

  “畅儿,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那是你爹,如果没有他你能长这么大?他辛辛苦苦卖糖葫芦养我们娘儿俩,你不感激便算了,还这么说他,你也不怕雷公来劈你!”老太太显然是被气到了,捂着胸口直喘气,眼底满是对这个儿子的失望。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不求他能像北边那些人一样多有出息,只希望他开心就好;只是从摔坏了腿之后他就变了,像是她从来都不认识的一样。

  男人冷笑道:“要劈便劈,别说得好像我稀罕他卖糖葫芦的那几个钱一样。”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慢慢走回房里去了,只留下老太太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淌眼泪。

  玉商商抿着嘴,掏出自己的小帕子替她擦眼泪,老太太握住她的手,慈爱地看着她,“囡囡,没吓到吧?叔叔他不是故意的,奶奶替他向你道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