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心结
“你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洛尔站在她身后，关心地问道。
远处，再次传来一声枪声。白月低着头，沉默了许久，然后才缓缓开口说道：“那天晚上的事，我很抱歉，因为我的一时冲动...”
白月指的是那天晚上，由于她的擅自开火导致兽人被惊扰，洛尔的突击组不得不强行进攻的事。
“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等回去了在开会检讨吧。”洛尔说着，其实他也只是大概猜测了一下，胡道可把过错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但像他这种不善于撒谎的人，怎么可能瞒得过洛尔。
白月随即再次闭上了嘴，陷入了沉默。她静静地看着缓缓流淌的水流，感觉自己的思绪也如同那流水一般在缓缓地流动着。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要带着帽子的原因了吧。”沉默了好久，白月终于再次开了口。
“嗯。”洛尔点了点头，其实对白月的身份他已经猜到大概了，只不过当她掀起自己的兜帽的时候，他还是感到很吃惊。
“我...”白月说着，欲言又止。她低着头沉默了好久，然后忽然蹲下，坐在河岸上。
洛尔走上前去，也跟着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温柔地说道：“有什么心里话可以跟我说吗？”
白月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她抬起头，用一种阴郁的眼神看了洛尔一眼，随即低下头咬了咬嘴唇。忽然，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竹制的杯子，然后拧开上面的木塞，双手将里面的液体灌进嘴里。
“咳咳咳”白月皱着眉头捂住了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洛尔能明显闻到一股浓重的酒的味道。
“你没事吧？”洛尔有些手足无措，看着她再次将竹杯里的酒灌进嘴里。
不一会儿，她原本就白皙的脸蛋上就挂上了红晕，看向洛尔的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
“你醉了。”洛尔说着，伸手夺过了她手里的杯子。
白月顺势依偎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幽幽地说道：“我想跟你说说心里话。”
“嗯，你说！”洛尔任由她依偎在自己身上，自己则用木塞再次把竹杯塞住，防止她再喝下去。
“我...”白月刚一开口，眼泪就忍不住地吧嗒吧嗒往下落，“我从小到大一直都在歧视中渡过的，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人真真正正关心过我...”
洛尔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她说着心里话。
“因为我的耳朵，还有我的牙齿，从小到大，几乎所有人都在嘲笑我。那些，那些人族混血...曾经也有人想要跟我做朋友，他并不排斥我的样子，但是，但是他最终还是因为周围人异样的目光，选择离我而去。我明明还只是个孩子，却要承受着本不属于我这个年龄的痛苦。”
洛尔没有说话，而是伸手放在她的头上，隔着兜帽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让她感受到了一丝安慰，于是继续开口。
“我憎恶自己的耳朵，憎恶自己的外貌。为什么学院要把我生下来。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要减掉我的耳朵，但却至始至终都下不了手。因为，真的很疼...”
白月说着，缓缓拉开自己的兜帽。她的兔耳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时间被压住的原因，毫无精神地耷拉着，但洛尔能明显看到她一只耳朵上有一处长不出毛的伤疤。
洛尔静静地看着她脑袋上的兔耳朵，然后伸手摸了摸。白月敏感地试图避开，却最终还是没动作，任由他把手抚上她的脑袋。
“还好你没有剪，明明那么可爱！”洛尔眼神中带着无限的温柔，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说道。
“可爱吗？”白月小声问道。
“嗯，”洛尔认真地点了点头，他揉了揉她的耳朵，上面的茸毛手感极佳，虽然有些臭。那应该是白月不经常洗头的缘故吧，因为自卑，她一直都在尽可能掩饰着自己的耳朵。
“抱歉，我...”白月想到自己的头已经好久都没有洗，惊慌地伸手想要拉开洛尔的手，生怕自己身上的瑕疵会让他感到厌恶。
“没事，”洛尔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然后说道，“有空的时候，我给你洗个头吧！”
“嗯。”白月怔怔地看着他，以至于忘了闭上自己的嘴。洛尔能明显看到，她长着一对可爱的兔牙。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却被洛尔给掰开了。他的手放在她的脸蛋上，看着她认认真真地说道：“你知道吗，不不光耳朵很萌，牙齿也很可爱。”
白月静静地看着他，滚烫的眼泪再次抑制不住地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来。
“月儿，向大家坦白吧，我觉得他们会接受你并喜欢你的。”洛尔温柔地说道。
“嗯。”白月带着呜咽的腔调点了点头，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在了他的怀里。
“别再因为自卑，而将自己封闭起来了，其实大家都很喜欢你，但你却始终都没有回应他们的善意。”
“对不起...”躲在洛尔怀里的白月发出了呜咽的声音来。
“没事，从现在开始，向大家坦白，并接受大家的善意吧，我们会毫无保留地接受你的一切。”洛尔柔声安慰道。
此时此刻，白月终于再也抑制不住了，靠在洛尔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倾泻着十几年里自己所受到的种种委屈。
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直到他感觉到洛尔胸前的衣服都有些浸湿后，她才止住了哭泣，依偎在他的怀里，小声抽泣着。
“洛尔。”白月忽然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洛尔柔声回应道。
“你，你就跟小的时候一样温柔。”白月轻轻地说道。
“小的时候？”洛尔愣了一下，猛然想起程子昂对他说过的话，也就是说，自己和白月确实在小时后就认识过。
“你不记得了吗，”白月抬起脸看着他，然后说道，“那时候你也很可爱，很温柔。”
洛尔眨眨眼睛，忽然，他猛然想起来了。那时候的他大概是十四岁还是十五岁的样子，但因为是精灵混血，他依然长得小小的。
那天，学院里来了陌生的客人。在众人的簇拥中，洛尔看到了那个陌生的客人。那是一个白人血统的男人，长得很高，年纪大概三四十岁的模样。他和洛尔曾经见到过的白人不同，他的脸上明显带着斯拉夫人的特征。
而他的身边，就跟着一个小小的，都还不到男人膝盖高的，顶着两支大大兔耳朵的小女孩。她怯怯地躲在那个男人的大腿后面，用惊慌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人。
当时负责陪行的正是王旭，他和那个男人用一种咕噜咕噜的语言交流着，不时一起看向洛尔。那个男人看着洛尔的样子，不时满意地点了点头。
交流结束后，男人恋恋不舍地拉开那个小女孩，将她交给了学院的人。失去了重要的倚靠，小女孩开始不安地大哭起来。
王旭对男人说了几句，然后招手把洛尔招过来，将小女孩推给了他。
那时的洛尔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哭得直流鼻涕的小女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犹豫再三，他迟疑地伸出手，摸了摸她那毛茸茸的兔耳朵。他犹记得，那时候小女孩的兔耳朵就一直耷拉着。
那是白月！
洛尔猛然想了起来，他总算是补齐了回忆的空缺。他和白月确实见过面，在小的时候就见过。那时候的她，那个男人...
想到这里，洛尔忽然一把推开白月，然后抓着她的肩膀看着她问道：“月儿，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白月摇了摇头，末了开口说了一句：“我只记得你。”
洛尔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看着她认认真真地说道：“月儿，你可能，你可能并不是在实验室里面诞生的。”
“什么意思？”白月看着他，脸上带着惊诧的表情。
“那个男人，你还记得吗？”洛尔看着她认认真真地问道，“鼻子很高，鼻梁很窄。薄唇，直颌，一头柔顺的浅色头发。身材很高大，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
白月低下头，努力回忆着。虽然并不清晰，但她似乎确实记得这个人。
“那个人，很有可能是你的父亲！”洛尔一脸严肃说道。
白月一脸震惊，甚至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的出生本身就是个错误，而当她得知起源计划后，也憎恶那些人为什么要把她培育出来。因此，当洛尔告诉她，自己是有父亲的时候，她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他在哪？”白月紧紧抓着洛尔，颤抖地问道。
“我不知道，但有个人肯定清楚。”洛尔摸着她的头发，然后认真地说道，“我保证会帮你把这件事调查清楚的。”
“谢谢，谢谢你至始至终的温柔。”白月看着洛尔的眼睛，看着他眼底的温柔，甚至无法移开眼睛，享受着他眼中和煦的阳光。
“从今天起，你就不需要再戴着兜帽了，堂堂正正地在别人面前展现你的模样吧。当然，如果你害羞的话，还是可以戴着。只是，别再躲着队伍里的大家了。”
“嗯！”白月感觉自己心底有一块冰冷的冰块，此时此刻正在缓缓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