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玉跪人
一大群人聚在十字路口的拐角上，看情形像在打架。
“给他砸了不就是，骗人能行吗？”
“砸！”
“还钱！不还钱给你砸个精光！”
“兄弟，那天咱们当面锣，对面鼓说过，我这也是在全国各地，古玩市场上收来的。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一个沙哑的老人声。
“骗人就是骗人，还他妈狡辩！”
“兄弟，我这可不是骗人。光天化日的，说话要凭良心。古玩是真是假，我也不会鉴定，咱们就是一手钱，一手货，全靠蒙。
我卖赔了我认，你买赔了你认。再说，六十块钱你要蒙着个古董，回头你卖个百八十万的，你也不会再回来给我钱，是不？这是行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得懂。”
“去你妈的！老子不懂，老子就知道六十块钱，买了你两个瓷巴罐！他们说批发市场上三块钱一个！你他妈卖六十！还清代官窑的呢，官你妈大头鬼！”
“给他砸了！揍他！”
“噼里啪啦，”一阵盘儿、碗儿、碟儿、罐儿的碎裂声，伴着一个老人嘶哑的哭叫，在烈日下传开。
狂砸暴打后，始作俑者迅速散去。稀稀拉拉的，聚过去几个看热闹的人。
卖古玩的老者坐在地上，“呜呜”的哭。脸上、胳膊上都擦破了皮。
地上铺的一块牛毛毡上，玲琅的物品基本都已经损坏。看着让人心疼，人群唏嘘。
“这些东西有多少钱?”
一个中年人男人蹲下身，捡看着瓷器、陶罐的碎片。
“说值钱，本钱也有两三千，说不值钱，谁知道里面有没有真的古董？
我也是才操作这个行业，经验少，鉴别不准，混口饭吃。”
“这个行业现在南方很时兴，像你这样不起眼的捡漏家，都是隐形的千万富翁。”
“哪有这个命哦，老本钱都搭进去了。我得讨饭回家。”老人又“呜呜”的哭。
中年男人从钱包里取出数十张百元大钞，递给老人：“我在街那头的百货商场，我姓袁。你如果需要帮助，就过来找我。”
老人爬起来，“咕咚”磕了一个响头。
然后忙不迭从一地碎片中找到几个铜钱，捧给中年男人：“我也没别的，这个给你，算做答谢，也留个念想。”
中年男人接铜钱，笑着点头：“好。我就留下，当个念想。”
中年男人在众目睽睽下起身。
龙小双随即蹲下来，她看到碎片里有个小物件。
这是个约莫两寸半高的小玉人，一面碧青色，一面半青不红，呈跪状，两膝相斗，分外逼真。
玉人的怀中抱着一个像老鼠，又像是蟾蜍的东西，两只小眼睛圆滚滚的，很是灵动。
玉人头上盘一个髻，在后脑勺翘起一弧，像是个冠带。
“这是个玉跪人。遇到贵人的意思。”老人说，“看样貌是战国或者汉代的东西，但也不知真假，拿着玩儿还是不错的。”
“那这个怎么卖？”龙小双一眼就爱上了这个小玉人，它刀工粗犷，有点儿战汉的风格。
“这个是我在西安捡漏时二百元入的手。”老人说，“你要喜欢，就看着给吧。”
这话还不如不说，龙小双反倒不知道应该给他多少钱了。
老人又在残瓷破瓦里扒拉出来两个小物件，一个是只小巧玲珑的玉蝉，一个是灰不拉几的玉扳指。
“姑娘，这三件你给我两百六十块钱行不？我要是正常出手，这三件少说得四百。”
龙小双看了看，玉蝉也可以，白玉，雕工简单，线条流畅；
玉扳指好像是个和田青玉，有土沁，也不知是不是造假。
总之这东西凭感觉，喜欢就有缘。要论眼力，老行家也照样走眼。
“我也是看着好玩。”龙小双笑，“真假无所谓了。”拿出钱包，取出四百元给了老人。
老人说：“多了！多了！”要退钱。
龙小双说：“赶上便宜了，你又摊上事，不用给我了。”
起身的功夫，发现那个姓袁的中年男人没走，正在她身后站着。
两个人目光相碰，礼貌一笑。
四百元大钞，说实话龙小双很是心疼，但也耐不住对本次“捡漏”的喜爱。
况且同时还帮助了那个落难的老者。
几个小物件她都中意。那个玉扳指，回头擦拭出来送给龙青阳。
这玩意要搁古代，那可是英雄们弯弓射雕的小配饰。
来到公交车站，龙小双发现，钱包没了。
啼笑皆非的感觉。
谁这么会偷？花了那四百块，钱包里估计连十块钱都不够。
“哥哥。”龙小双拨通龙青阳的电话。
“嗯，双儿。”
“本来不想惊动您老人家的，可是还真没辙了。”
“少来紧张的，直接上主题！”龙青阳在那端宠溺的声音。
“我在市里呢钱包被偷了回不去了。”龙小双一口气。
“算你命好，”龙青阳说，“我刚在莱溪回来。”
“那你来接我，一起回家。”
“在哪个地方呢？”龙青阳问。
龙小双转个圈，看看这是哪个公交站。
转圈的功夫，她看到公路对面有个拄单拐的人，是龙青阳救助过的那个马明建。
当时送他去医院，龙青阳一个人忙不过来，是龙小双跑前跑后办理的手续，把马明建感动得那叫一个要命。
他说过等腿好了，能喝酒了，给兄妹两个摆酒道谢。
马明建身后是个崭新的三层楼门头，醒目的挂个大牌子，鎏金字刻着：“秦安市金马广告公司。”
“双儿，在哪呢？怎么没动静了？”龙青阳有些紧张。
“这边是......新汽车站南行二、三百米，路西这个公交站。”
“好，等着我，别乱动哈。十来分钟。”
龙小双“嗯”一声，就坐在站台下的长椅上，看对面的“金马广告。”
现在租赁门头的商户多了，大家都在安装招牌。
“金马广告”看起来生意不错，门前空地上堆了好些三角铁和方管。
做电焊的小工，滋滋啦啦电光四射，忙得不可开交。
“双儿！”不觉间龙青阳的车子泊过来。
他在车上落下车窗叫：“上车丫头，这里不准停私家车！”
龙小双赶忙跑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龙青阳斜身给她系安全带，龙小双就借机在他脸上一吻，算作答谢。
后面有车子鸣笛催促，龙青阳就抓起龙小双的小手，在她手背上匆匆吻回去。
车子加了油门，汇入车流。
“不在学校好好待着，干嘛跑出来了？”龙青阳问。
“考察市场。”龙小双一脸骄傲的扬扬眉。
“考察市场？”龙青阳瞥她一眼，笑起来：“就你？哪家行业？什么行情？”
“肯定是服装啊？上次金老板提醒过的。”龙小双不服气的嘟了嘴。
“哦对，还不错，算你有心。”龙青阳说，然后又加一句，“外带丢了钱包？”
“里面没钱了，基本空的，钱包又不值钱。”龙小双一脸顽皮的看着他，“回头哥哥给我买个好的。”
“没见你大包小包购物啊？”龙青阳故意板着脸，“钱呢？别是出门不带钱，故意讹我来吧？”
“稀罕讹你。东西在这儿呢。”
龙小双打开手袋，在龙青阳面前亮了亮那三个小物件。
龙青阳就笑喷了：“这都啥？土啦吧唧的，你从坟地里刨出来的？”
“你懂什么，古玩呢！”龙小双说，“我在大学图书馆里学过的，有典故，回家讲给你听。”
“那多少钱？”
“四百。”
龙青阳嘘了一声：“有钱人家，看出来喽。”
龙小双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挖苦我，半个月工资没了！”
“回头你好好烧烧香，指不定四百元买了座金矿呢！”龙青阳戏谑她。
“你能不能正经点，”龙小双嘟了嘴，“这个玉扳指人家要送你呢！我看算了！”
刚好红灯暂停，龙青阳凑过头来，在她脸颊上飞快地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