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乌托邦
“父亲。我觉得您这么做会招致灾祸。”
卡洛米亚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拨弄了其父的逆鳞。老卡洛米亚瞪了他一眼。
“哼！为父将你送到希腊神庙进修，可不是让你进修出这么一身贵族腐气。做事情总得有点魄力。”
冷风吹过，让卡洛米亚心中一阵寒冷。他发觉自己的胡须竟都有些僵硬了。
父亲身周那不自觉地逸散出来的魔法元素，形成了一种可怖的气场。处于这种气场之中，他身上的魔法元素如同水银一般，几乎凝固。
单单是无意间释放出的气势，便压得他有些吃不消。
但他仍硬着头皮，把话说了出去。
“父亲，我的师父说过——满招损，虚受益。神城中虽然人们已经背叛了那一位，但各大魔术协会依旧有不少人受过他的恩惠。如今无数双眼睛可都聚焦在她的身上。您如此做，怕是会为家族树敌！”
精光在目框里流淌，老卡洛米亚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
“无妨。”他微笑着道。“若能逮到书之使魔，我便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您疯了！以您的实力，纵然移植她的魔术回路，也不会有任何长进的啊！”
卡洛米亚认为父亲糊涂了，大声地劝诫道。
“不，你错了，吾儿。”
老卡洛米亚的目光变得严肃，沉声如咒，每一个字说出去，都如同有一块巨石压在卡洛米亚的身上。苍老的身体，操着蹒跚的步伐向后退去，卡洛米亚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只是呼吸之间，这位上位魔法使，便彻底地被父亲压制。星位魔法师与魔法使之间的差距，在此刻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老卡洛米亚深吸一口气，刻意地收敛了一点气势，这才让儿子勉强平稳站起来。
“我自从晋级星位魔术师，与梅林平级之后，才悟出了一个道理。”他淡淡的说道。“星位魔术师，根本创造不出书之使魔这样的存在。”
“什么意思？”卡洛米亚懵懂地问道。
“孩子，你不知道。那本小书，代表着世间的六大言律之一的“永恒”。”
卡洛米亚贪婪地笑着。
“与之同等的书尚有五本，分别为星灵、真实、支配、轮回、黑暗。这六本书是古巴比伦神代世界形成之初的六道祖源光，代表着世界上的六种绝对的法则。”
他轻轻地伸出了手，有意无意地指向了天边的那一轮落日。
“永恒之书，其意志所至，即为永恒，任何力量都无法将其摧毁。梅林他绝无能力制造这样的书之使魔。所谓的书之使魔，不过是他将祖源之光略作更改，拟态为书形的作品罢了。”
“书之使魔不是那一位创造的？！”卡洛米亚看着父亲的眼睛，不觉地重复地问了一遍。在他看来，永恒之塔上的那一位已然是异术界之巅峰，宛如上帝般的存在。这世间竟有连他都无法创造出来的东西？
大千世界，果然瑰丽无边。
老卡洛米亚的嘴角，再度露出了一丝贪婪的笑容。
“是的，梅林无法创造。他不过是雕琢了一块本便非常珍贵的璞玉罢了。”
卡洛米亚沉默了。强如梅林才仅仅配得上去雕琢它，这所谓的“六道祖源之光”，也真是够伟大的。
诚然，世界形成之初，便形成了它固有的运行法则。众生皆会死亡，万物都会损毁，星尘不断凝聚，天体周期运行。
唯有言律，在世界形成之初便一同诞生，它是这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叛逆者——世间仅有的，能够打破现有法则运行的存在。每一道言律，都可谓得其一，而得天下，而得宇宙。
这世间总共有六道言律，但目前现世的仅有一道。
老卡洛米亚露出了一丝冷笑。
“倘若参透书中的秘密，并完全掌握其中的言律之力，我的力量将成为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就算是梅林，也会被我踩在脚下。”
“然后，”他狠狠地一握拳，“我将会征服这个世界，统一全球，摧挎那些自私自利的政府，重新制定社会福利政策。我要让每个贫苦的孩子都吃上香喷喷的小麦面包。”
卡洛米亚看着父亲，不觉地叹了口气，他知道，父亲从小被家族抛弃，流浪街头，过着饥不择食、被人驱赶的生活。若非得遇高人指点，修习魔法，终究晋升为魔法使，他定然无法重回家庭，掌管大权。早年经历令他对残酷的现实恨之入骨，但苦于没有力量改变这一切。
异术师如同立交桥上的吊栏一般，覆盖和保护着这世界的每一处。每一个国家，都有暗中的异术师势力。纵然强如梅林，也不敢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世界。
但达到冠位，将打破这样的平衡。就例如武当仙山上居住的那些道长们一样，举手投足之间便可以毁灭山河，宛如真正的神明。
只可惜由道术入冠位的异术师，一旦成为冠位，便只能久居高山之上，不问凡间之事，过多沾染尘俗，便会招致天雷劫难，化为灰烬。因此道长们宛如生活在囚笼中一样，禁足于仙山胜景之中，无法干涉凡间之事。
这，也算是有得必有失了。
但若是由魔法使晋入冠位，那便丝毫没有这种顾虑，可以随意干扰世俗间的平衡。
只是可惜，除去道术之外而入冠位的例子，在异术界拥有明文记载的三千年历史当中，屈指可数。
或者说，几乎不存在。
梅林已经是巅峰。冠位是神话中的存在。
唯有拿到书之使魔，掌握了其中的言律，才有一线希望。
“但是不能明抢。言律的秘密，目前仅仅掌握在咱们的手中，其他几大异术协会暂时还被蒙在鼓里。在他们眼里，纳兰不过是一个行走的经验书，吃掉之后可以增加一点魔术回路长度罢了，还不具有什么吸引力。倘若明抢的话，很容易引起他们的怀疑。”老卡洛米亚淡淡的说道。“我派衿伪装成神城中势力派遣的杀手，明面上是不断地暗杀她，给她找麻烦。实际上是给我暗中派出的特使制造烟幕。只要场面足够混乱，它便有机会擒住纳兰。”
“早知道如此，在神城之中我便应该抓住她。”
卡洛米亚略有些自责地说道。
“不，你做的很对。”老卡洛米亚幽幽地叹了口气。“让她见见外面的精彩世界吧。还没有见识过那么宏伟的世界，就将她囚禁，就算是我，也会于心不忍。”
卡洛米亚点了点头。“我就权当您在安慰我。”他说。“那么我也会暗中派人配合他们。在此之前，还是让小使魔再多享受一会儿人情冷暖吧。”
“嗯，手脚不要太明显。”
老卡洛米亚嘶哑地嗯了一声。卡洛米亚向他告辞，便沿着楼梯走下了塔。
他露出了一丝苦笑，不知为何，竟想起了自己送走纳兰时候曾经对她说的那一句话。
“你一定要找个御主。”
那时候，她很是不理解这句话，甚至潜意识里面认为御主是对她实力的拖累。
但是所幸，她耐着性子听取了建议，并且幸运地找到了一个好御主。
一个敢于用命去替使魔挡刀子的家伙。
他很确定，她现在已经离不开御主了。没有人在被托付了那种程度的信任之后，还能潇洒地放手。他很难想象，未来的某一天，强行地把她从御主身边带走的时候，她究竟要经历怎样的痛苦。
他叹了口气。预算当中，留给小使魔的日子不多了。他虽然对她满怀同情，但他更热衷于父亲的理想，打造一个乌托邦。
为了这世界上千千万万穷苦的小孩们能够吃上小麦面包，牺牲一个人的幸福是很值得的。
甚至，以他对纳兰的了解，如果是她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应该也会很愿意为这事业献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