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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攻心

仓库里先是沉默,接着里面传出几句叽里咕噜的俄语。

  这就是顾楫的软肋了,他一句都听不懂,看来以后得找汪翻译学几句俄语才行。

  眼下的上海,假如不会几门外语,完全算不上是什么人才。

  “里面说的什么?”

  顾楫朝着匍匐在铁门后的大尉问道。

  “他们问外面的是俄国人吗?”

  大尉回答道。

  “那你告诉他们,外面都是俄国人,现在放他们走还来得及。等法国人来了,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顾楫让大尉把他的意思喊话过去。

  “别耍花招!你们的政委告诉我们,里面的人要让毒气泄漏,毁灭证据。”

  “车里的毒气已经害死很多你们的人了,对吗?这么多毒气一旦泄漏,谁都活不成!”

  顾楫不敢保证大尉会不会乱说,只能赌一赌了。

  让里面的人觉得遭受背叛,比什么心理战术都管用。

  如果老洪的消息准确,里面起码有十来个人。应该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算有充足的火力强攻进去也阻止不了他们摧毁罐体。

  大尉听了以后也没多想。

  战前动员里,上级明确说了这次行动就是因为在车站里,被毒气杀死了很多同胞和战友。

  而且,那位他们没见过的那位政委,此前也确实和对方的人在谈判。

  眼前他们一接近仓库,里面就开枪打死了他的一个士兵,显然证明了这个中国人起码在这里没有撒谎。

  可这该死的家伙,明知道有危险,还居然给了我们一人一支空枪!

  “快点回话!”

  顾楫催促道。

  大尉索性也不想了,开始朝着仓库喊话:“我是苏联工农红军,远东近卫军特别警卫队大尉瓦西里,现在我们的人已经包围……”

  看他一口气说的太多,顾楫连忙让他停止。

  没办法,心虚!实在是听不懂,担心出什么纰漏。

  他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俄语原本就复杂,中文简单几个词搞定的意思,他们需要一大串,还真是冤枉那位瓦西里大尉了。

  他也不想想,自己谎报任连生的名字,人家可是堂堂正正的就叫瓦西里。

  顾楫不报自己的名字,也是因为他才来没多长时间,在上海滩,报了名字也没人认识他。

  反而是任连生,自从升了探员后,成天说他老任在外名气多响,排面有多大,是个到哪都是有几分面子的人。

  ……

  “里面的兄弟,你们都听见了吧?我从不撒谎,现在你们撤走还来得及,咱们各自方便。”

  “等会法国人和白俄军团上来,说什么都晚了。到时候兄弟为了交差,也就没这么好说话了,要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包涵。”

  顾楫一边说着江湖话,一边准备游走到窗口,看看有没有机会往里察看。

  当他走到墙根,刚要转弯出去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一只大手从后面按住。

  顾楫吃了一惊,刚要转身开枪,后面的人轻轻说了一句:“我们是老洪的朋友。”

  “呃?你们不是撤了吗?”

  顾楫转过身问道。

  虽说他暂时收了开枪的打算,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我们派了一个兄弟去找老洪报信,剩下的仍然在这里监视。前面苏联人太多,我们进不去。”

  说话的人是个30多岁的精干汉子。

  顾楫看他两边颧骨突出,眉骨很高,说话也有着两广那边的口音,浓密的眉毛下,一双眼睛尤其有神。

  “苏联人不是早就撤走了吗?”

  顾楫问道。

  “是的,可是里面防范很严。担心他们狗急跳墙,我们也不敢冲进去。”

  男子和顾楫作着解释,消除他的疑虑。

  “里面有多少人?”

  “十二个人,日本人只有四个。另外八个都是中国人,是被他们收买的流氓。”

  “请问您怎么称呼?”

  顾楫感兴趣地问着男子。

  “我姓邝,叫我老广东就好了。”

  男子想了一会,告诉了顾楫。

  “顾探长,现在您有什么打算?”

  老广东接着问道。

  顾楫没有奇怪对方知道他的姓名和职务,既然和老洪有联系,知道自己也很正常。

  “很麻烦!强攻显然不行,就算开了装甲车进来,里面真要引爆炸药,也于事无补。”

  确实,目前为止顾楫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往里面喊话,就说知道他们是井上公馆的人,试试里面的反应。”

  老广东出了个主意。

  老广东一说井上这个名字,顾楫是有印象的。当初侦查这起跨国贸易的时候,买家就是通源洋行,而那家洋行的老板就是井上。

  原本顾楫还准备去这家洋行进行调查。只不过萨利尔明令不让逾越界限,不允许下面在法租界外行动,他也只能暂停了行动。

  “那个井上是?……”

  顾楫从没想过一家洋行居然如此大胆。

  “是日本特务,黑龙会派到中国的老牌间谍头目。”

  “你肩膀上的这一枪,应该就是他手下干的。”

  老广东非常神秘,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

  听他一说,顾楫想起还在医院里的那个俘虏。这两天太忙了,根本顾不上那边,如果今天能全身而退,回到医院马上就组织对他的审讯。

  “行,我先试试!”

  顾楫收起思绪,一边说着话,从墙角走到窗边,然后钻到窗台下面。

  原本窗边的两名苏联士兵还在打着手电,看到他来了要给他让位置,顾楫摆摆手。

  两边的震慑不能停,喊话在哪都一样。

  “兄弟我知道你们是井上公馆的人,里面的几位中国兄弟说不定还和我老任认识。”

  蹲在窗台下,顾楫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表演。

  “时间不多了,后面洋人马上就要上来了。到时候真要开打,枪弹无情,你们一个也活不了。而且你们做下这么大的事情,井上公馆和通源洋行里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你们现在撤出,我老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不求兄弟们以后念我这份情,实在是我老任怕死,也不想你们有什么闪失……”

  “大家无冤无仇,苏联人说你们要把罐子弄开。真要那样,方圆几十里地没几个活口,你们就算今天跑了,以后一家老小还能有活路?”

  说到这里时,老广东从窗台下钻过来,贴着顾楫的耳朵又说了几句。

  “我知道里面有常林青、常老板的兄弟,真要那样,别说你们了,常老板他自身难保。不光满门杀绝,祖坟都要给刨出来暴晒,你们信不信?”

  “最后给你们三分钟!法国人和白俄军团已经上来了,你们要是不信,自己到窗边看看,我任某人保证绝不开枪!”

  顾楫说这话的时候,身后的站务大楼确实已经出现了大队的士兵。显然后续的大部队已经开进,全面接管了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