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被拐的少女
凌晨五点半的机场，人还是很多。
毕竟S市的大睦机场规模大，航班多，所以来往的乘客也是极多的。
明明是交通顺畅的机场，背后的一条长长的街道却显得格外安静。
街道两旁种满了梧桐树，淡黄的梧桐花似乎还没有完全掉落，但街道上的空气却变得芬芳。
孙兰芳穿着机场的清洁工制服，弯着腰做着这一栋附属于机场的大楼清洁。
她的腰弯得很低很低，低得几乎快要垂到尘埃里…
她的身边时不时有穿着航空公司制服的空姐空少提着飞行箱路过，却偶有人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仿若已经融入了环境一般的普通和不起眼。
孙兰芳微微一顿，扫帚拿开后，发现了一块还没有拆开包装的巧克力，她低下身子，捡起来，在身上擦了几下后方才放进兜里。
不知道麦麦会不会吃？
她这样想着，一边嘴角勾起几分慈爱的笑容。
麦麦如果能开心，或许就不会跟她日日耍小性子了。
她知道，城里的生活难适应，她也努力想给儿子最好的生活。
但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得花钱，公立学校去不了，私立学校费用高。
好不容易将麦麦送去了一个私立学校，兴高采烈去读书的麦麦，回家后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以前最喜欢的手缝的白布书包，被他扔在了房间里。
吵闹着要新书包。
他以前最爱穿的棉布裤，也不愿意再穿了。
拉着她要去买新衣服。
就连她每天早上起来给他做好了早饭和带去学校的午饭，看着那陈旧花纹的瓷碗被花布缠在一起。
向来懂事的麦麦，第一次对她发了脾气。
“为什么我喝不了健力宝？同学们都爱喝健力宝。
妈妈，白开水没有味道的…
为什么我总穿着妈妈你缝的衣服，同学们的衣服都是各种模样款式的，只有我的，是颜色不同。
我不想读书了，我不想被嘲笑和看不起。”
从来没有读过书的孙兰芳，突然间惊愕想起，曾经似乎有一个故事，讲述的就是这样的事。
可如今突然换成了自己的儿子，那可该如何是好？
孙兰芳想起“秋老虎”这一说，别看秋天凉爽，实际上，暗地里热着呢。
她站在一旁，急急忙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块巧克力，轻轻捏了捏，察觉到了有几分变软，不由地脸上露出了几分懊恼。
再抬头的时候，面前已经站着两个人。
孙兰芳怪异看了二人一眼，虽然穿的不是制服，但看面相是在这工作的人吧。
她主动往旁边挪了半步，以为是自己挡到了两个年轻人的路。
林嘉迆拿出手里的证件，“孙兰芳女士，我是S市公安局暴力犯罪组的林嘉迆，有些事想要问你。”
孙兰芳有些愕然，眼中闪过几分惊慌，但很快就平复了过来。
脑中闪过麦麦早上去上学时候，那瘦小单薄的身影。
“不...不知道警官有什么事吗？”
很多时候，办没办事的人，一个眼神足以。
林嘉迆与楚栖迟对视了一眼，后者缓慢取下了墨镜，露出了清隽的面容。
“请问你同十年前去世的女演员玉儿女士，是什么关系？”
林嘉迆淡淡问道。
此时并非是凌晨，那么为何会有道惊雷在脑中炸开呢？
孙兰芳黑色的瞳孔陡然放大，眼中出现了十年前殡仪馆内的画面....
那张长开了之后白白净净的脸，带着僵硬冰凉，孤独地躺在棺木里....
那是她的闺女。
被她的村里人所嫌弃的“怪物”
别家的姑娘到了十五六岁，都各自同村里的男人们定好了婚事。
她们日日下地，跟男人一样使着气力。
在家里包揽所有的家务，更是要早早就生下孩子。
比如她，生得晚了，这些年，没少被村里人指指点点。
当时的小甜就是她的全部，看着她逐渐长大，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
再说，生男孩子，也不是她急就能生出来的。
小甜天天陪着她，给她拿农具，给她递水喝，给她打杂烧饭....
所以当小甜第一次问她，妈妈，再往南边走上一百里地，那里有什么？是跟我们一样的村子吗？
孙兰芳从来没有出过王家村，因为王家村太偏僻了，就连赶集，若是家里没有驴车，是不会有人愿意去的。
但村长家有驴车，要花钱才能坐。
孙兰芳同她男人不同，男人总觉得生个闺女没用，再养几年就得嫁给别家。
对于这唯一的女儿，基本上是不闻不问。
但她不同，小甜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小甜若是想出去看看，她这个当娘的。
虽然没什么本事。
但也不想这么委屈了女儿。
她带着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小甜去村长家询问什么时候可以坐着驴车去赶集。
村长皱着眉说驴现在走不了那么久的路让她等着。
这一等，就将小甜的心吊到了月亮那么高。
后来她比别家的人多花了一块五的华币，那是她瞒着她的男人省下的钱，本来是想多扯两匹好布，来给小甜做新衣服....
而这一看，她却将闺女给看没了去。
长得白净又可爱的小甜，第一次出远门手忙脚乱的她…
人被拐子看上了，拐走了去。
绝望的她直到赶场的人都散了，仍然跪在集市外嚎啕大哭....
后来把村长哭得不耐烦了，不是为了那一块五，他可不愿在这等这个疯婆子。
可不是嘛，在他眼中，这愿意为闺女花两块五华币带闺女来赶集的疯子，还是他们王家村的头一个。
村长催促她赶紧回村，她却一把抱着村长大腿哭着求他，要怎么才可以找孩子。
好歹也是村长，也去过外面的。
村长看了孙兰芳，说这年头想找孩子，可不容易，得去派出所立案让警察帮着找，只不过，这等多久，谁都不知道....
孙兰芳急忙点头说，那就去那个什么所。
村长也没拒绝，只是让她准备好给驴喝的水得算成钱，两边来回跑，也得算成钱。
孙兰芳犹豫了半晌，咬牙答应了....
可想而知。
那些年，人找人，是件极为复杂和辛苦的事。
回到村里，所有人都指着她鼻子骂她傻东西，养个闺女，还没送给别人当媳妇收些彩礼，就已经不花钱送给了别人家。
拐子拐走了，那不就成了别人家的了？
她的男人把她狠狠打了一顿。
提了两只鸡，带了半斤肉，去村长家拜托村长别再带她出去....
孙兰芳看了一眼面前等待着她回答的两位看上去极为年轻的警官，垂下头，低声说道“是....虽然长大了些，但能认得，玉儿就是小甜...
不过...我女儿已经走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