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桀看至此,也就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这些被困在青楼的女人们,像是困在笼子里的麻雀,有一个感染了‘疮疫’,这一窝都别想好了。
这种封闭情况下,大家得了病又不出去找郎中,可想而知,死的很快。
没几天,整栋青楼的莺莺燕燕不再,全然变成了一座埋尸岗。
长恩不愿意让洛桀继续看这些尸肉化白骨,更不愿意让他看到世人因挣扎,痛苦而扭曲的脸,便拉着洛桀,意识离开魂魄。
两个人魂回体内,站在朽败气息的青楼里,再看四周破旧的看台,斑驳的调漆,竟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长恩看向洛桀,温和的说道:
“还好奇吗?”
洛桀摇摇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许久,问道:
“那个‘荼鬼’导了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让‘山魈’可以现世?”
长恩回道:
“不知其目的,且不确定此女是否为‘荼鬼’。”
“啊?不一定是‘荼鬼’?为什么?”
长恩平铺直叙道: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声音都是从腹部传来,给我一种别人用她的身体说话的感觉。”我
洛桀入鬓的浓眉一皱,说道:
“你的意思是,真正的‘荼鬼’附在这个女人身体里,操控着女人的一举一动,从而达到‘它’想要的结果。”
长恩点点头。
洛桀又问道:
“你和这个‘荼鬼’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上一世‘它’化成我的贴身婢女,陷我于求而不得的痛楚中,这一世又开始阴魂不散,‘它’对你可真是执着。”
长恩大抵也是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了这个‘荼鬼’,拍了拍洁白的袖袍,慢悠悠的说道:
“怎么样,走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换成别人大概是一头雾水的,可经历过一世的师徒情谊的洛桀却一下就明白长恩所指。
他狭长凤眸里闪出明快,说道:
“走啊,当然走,再晚些,山魈该跑了。”
说完,洛桀便抬腿准备动身离开。
他用余光瞟见长恩并没有马上跟上来,一股帝王式的询问张口就来:
“纪爱卿,怎么还不跟上。”
长恩也不恼于洛桀忽如其来的命令口吻,做足了臣子的礼数,单膝跪在洛桀面前,垂下长睫,正襟凝神的说道:
“回念帝,微臣在寻可以收住‘山魈’之物。”
“哦?”
长恩将刚刚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一个锈迹斑斑的簪子呈在洛桀面前。
洛桀看了一眼,觉得眼熟,问道:
“这是老鸨头发上一直别着的那个?”
长恩点头,看向发簪:
“一个靠着争奇斗艳的养活自己的女子,之所以能一直带着这支不起眼的发簪,定是这东西有什么重要的意义。”
洛桀接道:
“对于老鸨来说,她这一辈子那个心怀愧疚的弟弟,也没留下什么值得挂念的人或者事了。”
那个‘山魈’是老鸨单位弟弟怨灵化成的话,那么它记忆深处说不定对这支发簪有些许的印象。
长恩点头,又说道:
“有些东西,是可以超越生死的。有些人,也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
长恩说完,缓缓的抬起眼脸,深深的看向洛桀,眼底尽是深情。
洛桀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长恩讲情话。
这绵柔又清澈的声音落在洛桀的耳朵里,像是在他心里挠痒痒。
尤其是这么一个人高马大,看起来禁欲十足的人,就这么直挺挺的跪在自己面前,无论是谁,都会内心为之动容。
洛桀暗暗的深吸一口气,维持表面的平静,说道:
“恩,快起来吧。我们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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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还算有点良心,还记得回到村长家,把差点被遗忘在那个小太监和老和尚带走。
洛桀简单的向腊八解释了要回宫的原因,吩咐他千万低调行事,此番回宫不要走漏风声。
腊八小脸吓得发青,一个劲的反复自言自语道:
“怎么可能,这个‘山魈’胆子怎么这么大,盯上了太上皇。”
洛桀不耐烦道:
“怎么就不能,那个德顺老家伙比别人多什么。‘山魈’能盯上废太子,他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喜欢阳气泛滥的人。你还在这问来问去,烦不烦。”
腊八不是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作为从小被灌输皇权至上的奴婢,接受不了高高在上的龙脉和低贱肮脏的东西有有关联,更无法想象最贵无比的皇上最后会死于这种见不得光的鬼怪身上。
死亡就是这一点好,不看血统身份,全都看死神它心情。
一行人在长恩灵力的帮助下,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那座金銮殿。
一回皇宫,洛桀的皇帝架子便摆上了。
八字大步,锦缎龙袍,宛如人间太岁神。
他们一行人在众人的俯拜叩头之下,来到了内戒院。
内戒院一如既往的寒气逼人,里面干活的人也是千年如一日的面目可憎。
内戒院里为首的太监见皇上来了,连忙附地行礼,恭恭敬敬的说道:
“吾皇圣恩。”
洛桀也懒得估计帝王之礼,摆了摆手让他起身,直接问道:
“那个老皇帝呢?”
太监一愣,他在宫里伺候了这么久,第一次听到如此明目张胆的大逆不道,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洛桀眉毛一竖,看向小太监。
太监一下子哆嗦起来,指向内间:
“回皇上话,太,太,太......”
还没等太监‘太上皇‘几个字说明白,洛桀便龙袍一摆,大步走向内间。
门‘哐当‘一声被洛桀踹开。
原本阴暗,不满灰尘的屋子里,透进一丝光线。
在光的照射下,四处纷飞的尘埃更是无处遁形。
一个略显老态的身影躲在灰尘深处,一床湿津津的被子压在他身上,远远看过去,就像是趴在阴暗潮湿盥洗室里的一只团子虫。
洛桀到床边,轻咳了一下,暗哑的声音响起:
“父皇,睁眼看看,儿臣来了。”
躺在床上的德顺皇帝本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听到这沉郁的声音,一个机灵,半个身子直挺挺的立起来了,活像是诈尸。
德顺面部浮肿,眼神浑浊,却不见紫红,很明显是还没有被‘山魈’附着。
他看清来人后,呼吸急促,像是气极了,看着洛桀,开口便骂:
“你个不肖贼人!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
早知道你是这样阴狠毒辣之人,当初在你娘肚子里的时候,我就应该赐你娘俩一死,省得出来祸害我洛家江山!”
洛桀并不动怒,反倒提醒德顺:
“父皇,你还是留些力气一会对付‘山魈’吧,现在就被我气死了,我们还怎么抓到‘山魈’啊。”
德顺老皇帝不明所以,以为洛桀又想出一个什么新的方式折磨他,气的手舞足蹈,四肢在空中乱抓着,好像意图抓空洛桀身边的空气,好让他窒息而亡。
而洛桀则是双臂抱在胸前,像看小丑一样看着这个折磨了他十几年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