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大山中,有凶兽,有凶人,有传说,有机缘。
山间、林间,荒谷、深涧,但凡人迹罕至之地皆为人所乐,皆因一寻那留于传说中的前人古迹,神功、宝物所散发的吸引力往往令人忽视其他。
然而,就在一处山中,真的有人们争得头破血流之物。“那是一座皑皑雪山,山间有个洞,洞中啊,有宝贝,这宝贝灵异非常,拥有通神之力。”这是三年前传遍五域的一个讯息。
三年前,天城七色围杀王氏剑狂,于极冰雪原血战,却为王渊反杀六人,唯有黑衣千城得以幸存,身中玄冰焰毒,终日饱受折磨;由他之口所传详情使得剑狂之名响彻天下,当然,更多的原因自然是他身怀之宝所得关注。
千城脱出极冰雪原返回天城后,天城派人前去雪原收敛门徒尸身,却未能寻得王渊踪迹。
自战后三年,天城一直有派人监测雪原周边,等待王渊出现,却是毫无所得,三年间所传消息从未有过变化,都是一个“无”字,那人像消失了一般。
于是,有人猜测王渊可能因伤势过重,已经死在了雪原。
因而众人的注意力便转到了那令王渊成名之物上,《王剑秘典》和秘宝奇石,开始了寻宝之旅。
只是任谁也想不到,事情的走向是那样出乎意料。
极冰雪原未知之处,王渊身死之地。
再看山中洞穴,诡丽冰壁正发出“喀嚓”声响,条条裂纹顺着那黑色刀剑之形不断攀升,整面冰壁被撕裂,最终碎成漫天冰晶,随后散落一地。
幽幽荧光将光线反射在洞内,一十八根刻满文字图形的石柱静立,正是外间之人遍寻不见的《王剑秘典》刻画其上,而那碎裂满地的冰壁正是王渊最后绝响,《玄冰焰》的传承。
满地冰晶,幽幽蓝光,映射在洞中人脸上,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或因玄冰焰所化之壁影响,王渊尸身三年间未见变化,此刻正带着临终前的一丝笑意望着冰壁原先所在,未曾想这心血传承在三年后的今日追其而去。
此刻,满地的蓝晶象征着王渊心血的破碎,他在这世上所留痕迹终究还是淡去一分,含笑而逝是幸或不幸,无人知。
就在这时,诡丽蓝光中,忽然传来声响:
嗵——嗵——嗵——嗵!
一声声好似久远前那擂动的蛮荒战鼓,沉重而荒凉,擂鼓声响后,所传之声趋于平缓,仿佛找到了某种规律后变得轻盈起来,此时的律动声像是一种心跳,令人不禁想到生命诞生之初。
寻声望去,竟是王渊放于平台上的那块奇石,它在冰壁碎裂后浮上半空,像心脏一般搏动。
随着跳动,奇石身上的裂痕也随着扩大,最终爆开——却不是像炸弹那样爆成一团石片,而是化成了光一样的样子,颜色确是灰蒙蒙的,如同孩童揉捏过的泥巴。
浮在半空的石头失去了固有形态,又像是失去了束缚,不停变换着样子,那色彩由先前的灰色渐渐转暗,越来越黑,片刻间已成浓浓墨色。
突然,变幻的墨色一停,继而猛地一胀,好似就要炸开,却让人难知结果——那一刹那间,这山洞中的蓝光也好,洞外的阳光也罢,竟被这墨色吞噬殆尽。
天地一片黑暗。
原始的黑暗,是天地未开的色彩,混沌的体现,即使只有一瞬,也足以令人恐慌和混乱,因为那是有灵生命心底间最初、最原始的恐惧。
传说中,那具有神力的开天辟地者,虽孕于混沌,也在诞生那一刻为混沌中的黑暗而啼哭,直到混沌中再度诞生一物,那是一点光。
无穷无尽的黑暗中,那一点光就那么亮在眼前,令人恐惧的黑暗被点亮了,变得不再可怕;哭声止住,开天地者注视着光,用最纯净的眼睛,他由那光中明悟了使命,随后沉沉睡去,时机未到,他需要时间积蓄力量。
诞生于黑暗的光的使命结束了,这之后,它开始膨胀,无尽的扩张,直到将没有尽头混沌完全照亮,越来越亮,亮到了极致——黑暗便再度降临。
光,孕于暗,而暗,亦孕于光。
正如洞中发生的这一幕,天地之光为暗所噬,当万物尽归于暗时,同样也在暗中诞生了一点光,光诞生那一刻,天地便重新回归光明。
这一幕,像是发生了许久,久得像天地演变,又像是很快,快的从未发生过。那一刹那间的事太快,快到这个世界也不过眨了一下眼睛,就多了一位远方的客人。
秘宝奇石所化那一点光在空中静止着,微微颤动,审视着洞中物,也审视着这个新的世界;约有一到两个呼吸的时间,它开始拉伸变幻,化出身躯、四肢、头颅,它变成了他。
光人暂时没有明确的五官,但的确能感受到他在扫视了一圈洞穴后将注意力投在王渊脸上,在那最后的一抹笑容上。
“唉——”
光人诞生于世后所发第一声是饱含情感的叹息,他举起手,地间尘土便向其掌中汇聚,无声无息中凝成一块巴掌大小的长方形土牌。
土牌成型后,光人看过去,牌面上起了波动,一把无形刻刀快速刻画出一幅人物图像来。
随着土牌画像的清晰完整,光人的身体也开始凝实,模糊的面庞上五官变得清楚,不多时便变得如画中人一般样貌,须发皆有,若非这全身还是流转不停地光,他看起来与常人没什么不同。
看着牌子,光人扬手一挥,洞中隐含的淡淡阵法波动发出呼应,光辉耀动,景象立变。
原本灰蒙蒙的土石洞穴在这一挥中褪去了脏衣,现出了被隐藏的真容。
空间被扩大了数十倍,由石头洞子变成了宽敞大殿,殿中空旷,一十八根墨玉石柱支撑耸立,拱卫着大殿中心的长方形平台,台上空无一物。
可王渊若是活着,他一定会惊叫起来,因为这般景象正是他寻获秘宝奇石之地。当年他因《王剑秘典》的争夺,眉间中敌一剑坠入深谷,误入一法阵,阵力转动将他送入此殿,殿中所置正是那秘宝奇石。
可惜石头化身为人的奇景王渊已无法看到,光人上前抱起王渊的尸身,将他放到平台上,低言道:“你因我不死延命,却在亡后予我新生。”轻抚王渊身上白衣,渐消衣上血色,接言道,“为了我的化形,以源力为你改善体质,却从未想到这会导致你遭人嫉恨,身陷险境,殒命于此,令这一切最终回到原点。”
光人双手虚划,用轻柔的动作抹去王渊白衣上的血色后,又抹平褶皱,令他白衣如初,就和他第一次踏足江湖一样,白衣胜雪。
“既然你是被我的厄运所连累,那我便承你因果,替你料理情仇。”光人的语气变换,转向低沉,“以我九罗之名,向大渊起誓。”
直立起身,九罗眉头皱起,自语道:“来的好慢啊,这个世界规则太多太杂,耽误了那么久才取回了自由行动的权限,正式进入到世界中来,却还是本源状态,恩?源力的值有点低啊。”九罗仔细感应身体状况,方才用掉的力量不见恢复。
“啧,麻烦,看来还是没有通过这方世界的认证,根据大渊的情报,应有天监审查,看来我得自己申请暂住证了。”
挥手将大殿隐去,重新变回到土洞的模样,只是王渊的尸身已然不见,九罗将手中土牌向天一抛,高声喝道:“有客到访,可有管家现身一见。”抛飞的土牌看似随意无力,却是视那山岩阻碍如无物,厚厚岩层一穿即过,直上九天。
说来也怪,那土牌穿破山顶,尚未及云便被一道突兀雷光击成碎尘,万里晴空转眼间乌云密布。
身化流光,九罗随着土牌路径登上峰顶,眼见着天际乌云翻腾,雷光涌动,也是不惊,平声静气道:“不好意思,不请自来是身不由己,扰乱天道也非我本意,我很抱歉啊。”但见他面无表情,语气平平,哪里也看不出半分歉意。
四周空间轻轻一颤,感知到异常的九罗还未舒展的眉头皱的更深:“不要以为我没有实体,这皱眉头就不伤身体。”他仰起头,望向厚重乌云,开口道,“主人家热情好客,我受宠若惊了,单独来招待我,可是这会让我担心这是你要赶我走的意思。”
轰隆!
天上炸开一道雷,回应了九罗言语。
得到回应的九罗心生疑惑,但没有表现出来,他低下头,语气转沉:“那可不全由你说了算。”
话分两边,就在九罗这边怒怼天威时,在世间某处。
“来了,来了,真的来了!”
未知空间内,一人发出惊呼,此人约有四十余岁,却眉发皆白,手中捧着一把竹签,此刻正盯着落在身前的一根,这根竹签漂浮在他身前,签上无文字,只有玄奥图案泛着微光。
旁人听得这人的惊呼看了过来,正待发问,那中年人却是面色大变,再度惊叫:“怎会如此,为何天道会难为应协议而来的帮手,古老协议中从无记载天道会有反对之意,这这这……”
“莫急,待我一算。”一人按住那惊慌中年,同时捧起一书随手一扫,便见一卷白纸徐徐展开,在胸口高度漂浮。
这方空间内大约有数十人,见白卷展开,纷纷停下手中事,看向卷面。
后来那人双手挥动,在卷面上方连点带划,像是书写又如弹奏,随着他的动作,那白纸上突现一团雷云,见到此景,有人叫出声:“是祂!”
但立刻有人止住他:“别吵!”
雷云出现,在纸上待了数秒,惊见一道白光闪过,那雷云便一分为二,干脆利落的在纸面上消散。
“天呐!不可思议!”
这一幕引得众人惊叹,在这摸不清头脑的状况下,天际突传威严之声:“停下对祂的测算,我们的敌人此刻正在干扰天意,都去星斗殿帮忙吧,做好我们力所能及之事即可,莫让客人寒心。”顿了一下后,那声音又言道,“维持好平衡,即可。”
于是,众人噤声,对天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