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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逃亡的勇气

算是长见识了,生而为人,竟然一直匍匐在地,成为谋生的职业。阿措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将手中的面饼一分为三,给王质和站猪,自己也嚼了起来。

  “板凳世家的你,就成为李特曼公主的肉板凳?”站猪说这话,王质能够听出言语中的羡慕。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从小喜欢唱歌,经历很多波折,最后成为宫廷歌手。公主下嫁……吐蕃,她带着我,她想从我的歌声中找到故乡。”

  站猪嘻嘻笑起来,一贯用下半身思考的他,根本不会相信公主会从歌声中思念故国,思念的渠道很多嘛!

  如果不是阻止这场战争,王质非常想去象雄国。象雄文明是藏文明的滥觞,史料记载,象雄王国在七世纪前达到鼎盛,七世纪初,雅砻部落逐渐建立吐蕃王朝,象雄国开始衰落。王质现在所处的,正是象雄国开始衰败的时期。

  马匹啃食带着露水的青草。

  王质打算逃跑,他必须完成自己的使命。左边是深深的湍急的溪水,右边是两只藏獒,身边的草有膝盖一般高。

  溪水在山谷中咆哮,王质能够看到山坡下面有零星的房屋。要跑,唯一的可能就是从左边跃下,顺着溪水,到附近的村庄求救。

  才走了一天的路程,肯定还在吐蕃王国的领土。阿措在村庄的上游休息而不进入村庄,或许在忌讳着什么。

  王质对着站猪挤挤眼,站猪也挤下眼,裂开嘴笑着。

  他曾经对王质说到,阿措和王妃的关系不一般,误以为王质听到阿措一番掩耳盗铃般的言语,朝他挤眼,是对他准确判断的欣赏。

  王质苦笑两声,站猪就是活生生的猪队友。

  他看着不远处的羊皮口袋,起身,藏獒喉咙里发出咆哮的声音。

  “这口袋真是精美,我能不能看看?”王质半弓着身体请求。

  “好眼光。”阿措说到,低声吼住藏獒的咆哮,“拿去看吧!我母亲的手艺,她是象雄国最好的裁缝。”

  王质将羊皮袋子放在脚下,假装低头欣赏,口中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此去象雄国,我要请求你母亲给我做一个这样的口袋。长安城的裁缝做衣服还行,做这种需要长途使用的口袋,并不在行。”

  “你是大唐的太子,一旦踏上象雄国的土地,将会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别说是羊皮口袋,黄金白银、天珠玛瑙任你挑选。”

  “我是尊贵的客人?在马车上被五花大绑着?”王质口中说着话,手上却没有闲着。

  草深,阿措看不清楚王质手上的动作,他也没有太在意,两只大獒守着,比十几个士兵还管用。

  “只要大唐的太子不去吐蕃讲和,就是象雄国最为尊贵的客人。”

  原来如此,这就是王妃派阿措将他带到象雄国的原因。

  “既然你们这样盛情邀请,需要我在象雄国呆多久?”王质问道。

  “一旦开战,您就可以离开了,我们会有军队送你到大唐境内。当然,如果你愿意,还可以娶象雄国的王室女子成为你的妃子。象雄王李迷夏有几个妹妹和女儿,任你挑选。我说的话不顶用,是李特曼公主殿下吩咐我这样说的。”

  还没有开战,王质心中升起希望。手中的羊皮袋变得鼓囊囊的,他用绳索将口袋扎紧。

  “告诉你们的国王,不管吐蕃是否与大唐打仗,松赞干布都要灭掉他。如果你们善待站猪,好吃好喝地侍候着,我可以保证象雄国不会灭国,他不会成为末代君王。”

  说完这席话,不仅仅是阿措,就是站猪也摸不着头脑。王质将羊皮袋系在自己的身上,侧身一大步,从左边的悬崖上跳下去。

  山谷的风凛冽,汹涌的溪水奔涌、喧哗、凶猛,浑浊的流水不断产生旋涡然后又消失,这时候的王质,和水面猛烈的撞击,失去知觉。

  羊皮囊在强大的水流中一起一伏,暗黄的颜色如同水中的气泡,远离半山,顺着往下游流去。

  站猪惊呼一声,当他反应过来,准备学着王质跳下去。一只藏獒将他扑倒在地上,尖利地牙齿咬住他的脖子。

  他想反抗,心跳厉害,脖子灼疼,视力模糊,听到藏獒的喘息,他松开拳头。

  阿措站在悬崖边,眼睛眯着,远望渐渐消失的羊皮口袋。山谷的溪流往下就汇入马容藏布江,要找到投水的太子谈何容易。

  他沮丧对站猪说到:“起来,我们去找太子。他如果跑了,你也别想活着。”

  当王质醒来的时候,耳边传来河水有节奏拍打石头的声音。

  天色已经变黑,一轮弯月挂在树梢上面。

  王质微微动一下身体,全身肌肉传来疼痛的信号,双手在四周摸索着,摸到身体下面软软的沙子。

  回头是宽广的河流,在夜晚的皎洁的月光之下,看见高山的黑沉沉的剪影。

  他努力用双手支撑身体,从潮湿的沙地里面晃晃悠悠站起来。一阵晕眩,几乎跌倒,艰难地一步一步走到大石头边,靠在石壁上,大口的喘气。

  身体上面的绳索还拉着羊皮口袋,原本鼓囊囊的袋子也许是被沙地横卧的荆棘刺破,空气出来,软绵绵的,摊在沙地上,任由河水冲刷。

  近处是沙滩,在月光之下,看见有乱石堆,乱石堆的尽头,就是灌木和小树林,王质心里想:“赶紧找到有人的地方,才可以问路回逻些。”

  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走在乱石上面,每一脚下去都是刺心的疼痛,走过乱石滩,看见在灌木丛里,破旧的茅草屋中传来灯光。

  低矮的茅草棚周围用树枝扎成栅栏,透过栅栏透出的亮光,看见一个老人坐在火炉边,口中念念叨叨着什么。

  王质轻轻敲击栅栏门,低声问道:“老人家,我能进来吗?”

  老人听见外面声音,缓缓从炉火边站起来,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膝盖,弯着腰,吱嘎一声将栅栏门推开。他看见外面站着血淋淋的男子,赤着脚,衣服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淌水。

  “孩子,你是谁?”老人说话含混,口齿不清。

  “我今天落在河水中,从上面冲下来了,想借借您这里烤烤火。”

  “孩子,你全身都湿透了,赶快进来,我这里还有我儿子的衣服,你不嫌弃的话,就换上。”老人弯着腰,走到床边,取出皱巴巴的衣服,递给王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