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世事难测,尽管迟来的爱情让薛涛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美好的时光,也让这一对钟情的男女徜徉在锦江边上,牵手于于蜀地山河之间。
但转眼中,身为朝廷监察要员的元稹便履职完毕,一纸调令又将他发往到了洛阳。
这一去,两人从此就天各一方,再也没有相见过。
其实倘若细算起来,这一对才子佳人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屈指也不过一季三个月而已。这好像也正好应了那句话,美景良辰,总是太过短暂。
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尤其是红颜薄命这样的宿命,却总是常伴在每一个美丽的女子身上。
整整小了薛涛十一岁的元稹,最终还是没有给予薛涛在耳鬓厮磨时许下的甜言蜜语和山盟海誓,除了一些往来的诗文,便再无任何片言只语。
但是不知不觉,爱情的甜蜜,却让同样身为女诗人的薛涛,局意外地在对情郎倾吐相思而寄语于一纸之上时,同时迷上了她手中那一张寄托了无限遐想的硬黄纸。
于是,她将自己对远在天边情郎的一腔相思,全都化在了这一张薄薄的纸上。
巧手之下,加上原本的那种名纸——硬黄纸,固定的规格太过方正而又显大,于是她就亲自剪裁,直到小巧精致到她个人喜爱的那种程度,然后再托人采买桃花等花色,将所有写给元稹的信笺全部染成了桃红之色。
这种精美的粉色诗笺,从此就成了留存在史上的“薛涛笺”。
由臭烘烘的茅厕之用,联想到香喷喷的薛涛笺,孟渔几乎一夜无眠,整夜都在想着这些凄婉中带着些许香艳,香艳中又不免沾染着无尽烟火尘埃的故事,终于也为自己未来的棋谱,想出了一个同样不错的美妙出身——
“孟渔谱”!
怎么样,这个名字不仅响当当,而且也充满了令人遐思的许多诗情画意在里面。
嗯,就这样定了,他要以薛涛笺为蓝本,在这有限的几天时间里,也弄出一个足以媲美这尚未横空出世的薛涛笺的专门棋谱,让世人也为之侧目,为之倾倒和追捧。
天色刚刚放亮,孟渔便迫不及待地跳起身,打开房门径直走出去,穿过长廊,将崔荆直接堵在了他的屋里。
崔荆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指着门外叫道:
“孟公子,亏你还是圣人之徒,要银子也不至于如此大早上的逼上门来吧?出去出去,我、我这里还有女眷哩!”
女眷个屁呀——
其实孟渔推开门就看见了,这老东西正在暖床丫鬟的伺候下穿衣起床,只不过没想到有人直接推门而入,有些惊吓罢了。
好不容易撞上了,好奇心驱使之下,孟渔哪里肯轻易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可以近距离满足一下早已有之的什么是暖床丫鬟的猎奇心理。
再说了,大家反正都这么熟悉了,不用再彼此那么客套。
孟渔推了推门扉,一边继续看着暖房丫鬟给崔荆穿衣戴帽,一边将门扉推出声响道:
“崔总管,这可不是我不请自入,而是你这门压根没锁,我一敲门,它自己就从里面打开了。”
崔荆哼一声,也不管衣衫不整了,推开丫鬟,跑过来盯着门扉看了一眼,随即气道:
“孟公子,昨晚不是都说了了么,那么大笔银两,总要签字画押有很多文书要办,你着什么急,哪能说领出来就领出来的!”
孟渔摇摇头,笑道:
“我不是来要银子的,我是有事要问。昨晚马有根送饭,说你同意了的,这里事毕我走时,如果相中他们兄妹二人,他们可以辞工跟我走?”
崔荆一怔,慌忙心虚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嗓门道:
“两个拿不到桌面上的下人,用得着你这么郑重其事地专门跑来与我说么?哎呀呀,孟公子,你、你果然是杨掌柜说的怪物!”
这事可不能含糊,不问清楚是绝不能松口的——
孟渔盯着崔荆,不依不饶道:
“崔总管,马有根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崔荆慌忙又瞅了瞅四周,气急败坏道:
“当然是真的了,他一个下人安敢胡说八道?”
说着,他忽然意识到什么,马上吊起眼睛瞅着孟渔:
“孟公子,莫不是你还真相中了他们兄妹?”
“不过哩,这兄妹二人倒也的确是一片孝心,尤其是马有根,干活还真是把好手。若不是看他娘可怜,我是断断不会轻易放他走的。”
叫崔荆这么一说,孟渔心里更有底了,马上话锋一转道:
“崔总管,昨日后花园对弈之事你是引我过去之人,想必知道那虞世南老大人交待之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有些东西还需总管相助采买。”
一听是虞世南,崔荆马上打起精神道:
“什么东西,你列个单子,我这就着人去办。”
孟渔马上掰着指头,一一数道:
“笔墨纸砚,纸要那种名纸硬黄纸。针线尺刀,另外配一个擅长缝补的仆妇过来伺候着。”
“棋子、棋盘一副,我可能要挑灯夜战,所以灯油要给足。”
“最后,就是接下来的三日内,不能有人打扰,茶饭全都送到客房门口即可。”
崔荆听完,不禁有些诧异地意外道:
“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弄了半天就这些东西?呵呵,还以为你要什么稀罕物,吓得我都不敢说话。”
说完,他看了看门外,随即大包大揽道:
“日头刚出来,到日上竿头,这些东西保准给你送到房去,怎么样?”
孟渔没想到他这么爽快,于是笑着干脆又道:
“若能再早些就更好,老大人之事,是越快越好!”
崔荆想了想,于是也跟着点头道:
“行,就照你说的,越快越好。”
孟渔满意地笑了,拱拱手,刚要告辞,却被崔荆一把扯住,然后拽着衣袖来到墙角低声道:
“你说三日不出门,但三日内那大笔银子肯定是要拨下来的,到时如何处置?”
银子事,当然是一等一大事,孟渔也不敢马虎,想了半天,于是改口道:
“只要银子拨下来,总管随时可以去叫门。”
崔荆点点头,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孟渔,捻了捻他的手指:
“那赏钱,我可就从总额里直接扣除下来,免得到时转来转去的麻烦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