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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喝倒彩

伴着锣鼓声,一女子化着精致的戏妆,身穿一袭杏色长裙,袅袅婷婷地迈着戏步走上台前,她一开口,细腻婉转的唱腔一出,台下顿时响起满堂喝彩。

  徐念也忍不住拼命鼓掌,看来,这位名满大上海的蒋梦春,的确有一番真功夫。一抖袖,一叩首,一回眸,每个动作都干净流畅,一颦一笑都饱含深情。

  “我如果唱的跟她一样好,说不准我也会成为大明星呢!”徐慈站起身来,一边鼓掌,一边朝台上张望。

  “如果你去学唱戏,父亲一定会打断你的腿!”徐念给她泼冷水,徐慈娇嗔地回头瞪了一眼妹妹,视线又回到在台上光芒四射的戏子身上。

  戏子虽然有很多人捧,但毕竟是下九流,入不得台面,像徐念徐慈这种名门闺秀,父母是不会允许她们去学唱戏的,那等于自降身价。

  徐念往台下观众席看,提着茶壶的跑堂儿候在一边,哪位观众桌子上的茶杯空了,一抬手,他就赶忙跑过去把茶斟满。在台上戏子唱戏的时候,台下说话的声音就小些,等戏子一停顿,捧角儿的立马开始卖力喝彩。在撒满瓜子壳的地面上,偶尔有一两道闪光,那是富商们听到尽兴之处,随手扔的赏钱,戏班子里年纪小的学徒,在桌子下面爬来爬去,捡拾地上这些的赏钱。

  徐念看到刚刚在门口与伙计争执的那个穿着青布长衫的男人,此刻正坐在舞台西面的一个座位上,但他看上去不大高兴,抱着双臂,桌上的茶杯也是满的,一口没喝,他僵硬地坐在座位上,与旁边兴高采烈磕着瓜子看戏的观众不同,他的不满似乎还未散去,他像一头暴脾气的公牛,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

  蒋梦春唱完一出,又换了一身新行头,一袭蓝色的戏服,上面用金丝绣着两只孔雀,她曼步走来,两条弯弯的柳月眉,轻蹙着,眉眼里都是戏,她一副金嗓子,把曲中情怨,娓娓道来,徐念也入了戏。谁思红袖轮回,谁一腔相思错付,都是断肠人。

  不知是不是赶场频繁,没有好好休息,唱到中场,蒋梦春忽然唱错了词,打了磕绊,好在她经验丰富,立马改正了过来。

  徐念听出唱错了词,台下的许多观众也听出来了,不过他们大多是她的铁杆粉丝,凡是她的演出样样不落,她一不小心唱错,台下的观众没有让她难堪,而是给她助阵,鼓起掌来。

  “哼!这都能出错!”一个鄙夷的声音响起,不高不低但足以让在台上的蒋梦春听见。

  徐念伸着脖子去看是谁在说话,原来是那个穿着青布长衫的男人,看来他还在对蒋梦春不能陪她吃饭的事情耿耿于怀,他此刻说出这话,摆明了是想让她难堪,抒发自己心中的不满。

  观众们扭头张望了一下,很快注意力又回到台上,此刻戏曲已经进入高潮部分,锣鼓敲得震天响,不知是不是为了挽回刚刚的出错,蒋梦春这一段唱的格外卖力,又赢得台下连连叫好。

  “唱的什么狗屁东西!”那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人再次发话,他的声音夹杂在鼓掌声中,十分刺耳。

  “这个男人可真是扫兴!”徐慈说道。

  “他不是蒋梦春的戏迷吗?为何这样冷嘲热讽?”徐念问道。

  “我看啊,他八成是花了银子想要单独见蒋梦春,可是砸钱见蒋梦春的人多了,他的钱没花到位,排在后面了呗,这点都想不通,还来这儿砸场子,真是蠢笨又心胸狭隘的男人。”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那个男人频频喝倒彩,戏园子里的伙计很是不满,但人家毕竟是花了钱买了票的,赶出去也不合适。

  不知是不是这个男人喝倒彩的缘故,徐念觉得台上蒋梦春的动作僵硬了很多,在一场群戏中,她又出错了。

  “就这还敢称上海第一?我呸——“那个男人再次找事,嘟囔着嘴骂骂咧咧。

  “停!”

  就在这时,一个浑厚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徐念寻找这个声音的来源,原来是那位最后落座的灰衣男人,他坐在座位上,并没有回头,一个戏园子里的伙计恭敬地跑过去,他对伙计说了句话,伙计点了点头,起身向台上摆了摆手,台上敲锣的打鼓的,都停了下来,蒋梦春也不再唱了,站在原地,音乐一停,戏园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那个喊停的灰衣男子偏了偏头,候在他身后的保镖凑上前去,听他说了两句话,然后给其他分散在戏园子的保镖打了个手势,霎时间,这些身穿常服的保镖从各个角落快速聚拢到那个穿着青布长衫的男人四周,其中一个保镖手里握着一把枪,枪口直指这个喝倒彩的男人的脑门。

  穿青布长衫的男子立马怂了,换谁脑门上顶着一把枪谁也得怂,观众们鸦雀无声,都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一场变动,那保镖手里的枪,闪闪发亮,看上去危险无比。

  “天呐!”徐慈徐念看到枪,不由地惊呼,这么危险的东西,就在自己的眼前,戏园子人流密集,若是爆发枪战,可是连躲都没处躲。

  “滚出去!”中厚的声音再次响起,灰衣男子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众人紧张的要命,唯独他倒是波澜不惊。

  穿着青布长衫的男子早就吓得不敢说话了,原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见到比自己厉害的人,立马像耗子见了猫,再也没有刚才那股跋扈的气势。

  两个保镖一人架着一边,把这个青衫男子架出了戏园子,拿枪的那个保镖把枪收进匣子,很快地离开了现场,跟其他保镖一起分散到戏园子的边缘处去了,徐念知道,他们一定在不显眼的地方,继续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保卫他们的主人的安全。

  “切,区区一个盐商,也敢在军阀卢永江面前撒野,真是不知好歹!”一个伙计路过徐念身后,小声嘀咕道。

  原来,台下坐着的那位灰衣男子,是鼎鼎大名的浙江军阀卢永江,徐念朝那个男人看去,只见他气定神闲,刚刚发生的一切,他都压根没放在眼里。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伙计,台上又咿咿呀呀唱开了,刚才的一切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怪不得蒋梦春这么红,连大军阀都捧她。”徐慈也凑上前,朝一楼的那个男子张望。